温柔沉溺全文「温柔臣服」

慕娇娇跑了。

趁着谢衍之不在家的时候，趁着佣人在楼下打扫卫生的时候，她从二楼窗子边跳了下去。

楼下是一个宽敞的庭院，今天下雨，暴雨如注，院内绿植被雨水浇得奄奄一息。

跳下来的时候，把脚崴了，她忍着疼，苍白的小脸上，头发湿淋淋地黏在脸颊。

轰隆隆——

雷声震耳欲聋，养在后院的猎犬发出不安的吼叫，可惜伴着雷声，没引起人的注意。

顾不了那么多，慕娇娇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白色睡裙沾了泥污，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落魄。

这里是谢衍之的私人庄园，这里就住着谢衍之和慕娇娇两人，佣人们白天过来做饭，清扫卫生，到了晚上等谢衍回来，她们就自己回去。

然而今天谢衍之有商业应酬，佣人一直待到了晚上八点，慕娇娇骗她们说自己要休息，摆脱“监视”后，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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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娇娇，当红影视明星，出道三年零绯闻，拼命三郎人设，工作敬业，人美心善，各种好词加在她身上，那就是衬托，星路无限光明。

然而却没人知道，这样一个大明星，却在三年前就已经结婚，她的丈夫是京都极富盛名的谢家公子，谢衍之。

顶级世家里出来的小少爷，在三年后，把他的妻子软禁在自己的私人庄园里。

慕娇娇天性活泼，绝对受不了被人关起来的日子，于是，在今天，她终于找到机会逃跑了。

暴雨如注，狂风肆虐，暗沉沉的天空不时闪过雷鸣，厚重的云层下，雨滴簌簌落下，砸得人生疼。

她赤着脚，一跛一跛朝密林走去，只要过了这座密林，到了山脚下，到了有路的地方，她就能摆脱谢衍之，摆脱那个疯子。

她步子沉重，白丫丫的小脚上，被碎石划了无数道口子，淋漓鲜血流出，又被雨水冲刷干净，身上睡裙被暴烈雨水浸湿，露出的小腿，从膝盖到脚背，上面吻痕遍布，靠近脚腕骨那里，留有一个重而深的齿痕。

男人低沉的嗓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娇娇这次又骗了我，第二次了，再有第三次，我就把你锁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瘦削的脚腕上打转，眸中氲着一片浓郁的黑，话语间混着沉闷的笑，“这里适合戴一条金链子。”

“娇娇最喜欢钱了，我用钱给你造一座金屋吧。”

慕娇娇心里怕极，软着声音讨好他：“谢衍之，我最爱你，真的。”

回应她的是他重而急的深吻，仿佛要把灵魂勾出来的强烈情.欲朝她倾压过来，她害怕地闭上眼，双手攀上他有力的手臂。

他变了好多，高中时候，明明是一个话少沉默的少年，慕娇娇那时不知天高地厚，玩弄了他的感情，那是骗他的第一次。

下巴被人抬起，他垂眸盯着她潮红的脸，唇角微勾，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邪气，“看着我。”

……

所以一定要走，不能被他抓回去。

太可怕了。

天黑路暗，脚又崴了，雨水直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慕娇娇从小到大就没这样狼狈过。

正想着，突然“啊——”了一声，她又被石头给绊倒在地。

连一块石头都欺负她。

她大口喘着气，冰冷雨水带走她身上的温度，然而时间不等人，她一刻也等不了，正要爬起来继续跑路，一道车子灯光从小路上照进来，透过灌木丛，从她身上极速掠过。

慕娇娇的心瞬间提起，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那是谢衍之的车子，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容不得她多想，等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又软着腿爬起来，继续脚步不稳地朝密林深处跌跌撞撞走去。

然而，那辆劳斯莱斯还没开进庄园的时候就接到家里电话过来：“慕小姐跑了。”

“呵——”

车里的男人，双腿交叠着，面上表情寡淡，让人辨不出情绪。

他好像丝毫不生气，可是开车的司机心却突然一沉，这位爷可不好惹，轻易不给人脸色看，就是生气，也是跟你和颜悦色的，可是转个身，就能让你后悔来这走一遭，手段不可谓不狠。

京都上流圈子，提起他都带着敬意和惧意的，又敬又怕，哪怕这人如今不过才仅仅二十六岁。

显赫家世给他带来顶级的容貌和顶级权利，在京都这个权利至上的圈子里，他的地位可见一斑。

“掉头。”他嗓音温润。

司机应了一声，掉头往山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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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有一条小路，车子开不进去，男人面色沉静，就坐在车子里等。

他食指贴在大腿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心里推算，还有多久，她能够自己撞上来。

慕娇娇在土里摔了几次，头发身上脏兮兮地见不得人，她恨不得要把身上碍人的衣服都给脱了，但是不行，脱了就得裸奔，她没那胆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山下的路了，她松口气，脸上浮起笑，撑着身子往前小跑了几步，然而下一秒，脸上的笑僵住了。

谢衍之，他妈的，他就等在山脚下，等在她逃跑必经的路上。

一柄二十四骨伞，伞面全黑，司机小心翼翼地给他撑着伞，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慕娇娇。

慕娇娇脱口而出：“我操了。”

司机双眼大睁，看看伞底下的人，又看看慕娇娇，心道：这女的不一般，连谢家家主都敢骂，不得了了。

她现在转身跑也来不及，两人对视着，隔着厚重的雨幕，一个高冷矜贵，一个狼狈不堪。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脚步悠闲，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时，唇边勾着邪肆的笑，俯身贴近她耳边，低声道：“是我操.你。”

慕娇娇深吸口气，正要开口，他又慢条斯理道，“第三次了。”

慕娇娇后退一步，咬着唇。

他伸手捞过她手腕，垂眸意味不明地感叹：“多谢给我机会。”

慕娇娇怒极开口：“我去你妈！”

谢衍之：“哦。”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怜悯：“可怜的娇娇，身上怎么弄得这么脏啊。”

慕娇娇挣开他的手，像一只发怒的奶猫，然而人长的漂亮，发起怒来并不让人觉得可怕，谢衍之贴近她，说：“很想亲你，但是你身上太脏了，我嫌弃，所以要把你带回去洗澡。”

司机：“……”

慕娇娇连话都懒得说。

这人就他妈是个神经病。

她当初想不开了才去招惹他，现在好了，摆脱不了了。

……

庄园灯火通明，佣人们都等在门口，车子开进来时，她们看见庄园主人从后座上抱下来一个女人。

用衣服包裹着的女人，身上脏兮兮的，垂落下来的小腿，瘦削而漂亮，可是腿上却伤痕遍布，看着让人心疼。

院子里猎犬还在叫，前后不过半个小时，逃跑的女人就被抓了回来。

慕娇娇简直要绝望了。

谢衍之带她去洗澡，洗完澡又找来药箱，亲自给她上药，帮她揉腿。

卧室灯光下，他侧颜清俊，明明是顶好的长相，可手里做出来的事却一件比一件狗。

慕娇娇盯着他墨黑的头发瞧，他正低着头，露出后脖颈那一块儿冷白的皮肤，入手细腻冰凉，她道：“谢衍之，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啊？”

谢衍之抬头，乌黑的瞳仁注视着她，他面相好看，五官清冷漂亮，长眉下，一双眼睛藏着让人害怕的占有欲。

他微抿着唇，似乎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回答：“干你。”

慕娇娇：“操！”

他似乎要起身贴近她，慕娇娇抬脚，脚心抵在他肩膀上，眼睛微微上挑：“不是，你思想能不能正经一点，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看他现在还很平静的样子，她意图盖过今晚逃跑的事，这男的发起疯来太可怕了。

谢衍之歪了歪头，疑惑：“我不正经吗？”

慕娇娇道：“反正你今天不许找我麻烦，我跟你说，我没有骗你。”

谢衍之握住她的腿，微凉手指顺着小腿线条往上，他嗓音淡淡：“你今天早上才说了，等我回家。”

慕娇娇收回腿，强词夺理道：“我就是出去转转不行啊？”

谢衍之靠近她：“出去转转要从楼上跳下来吗？”

慕娇娇心头火起：“好啊，我就说下面那些人就是你弄过来监视我的，什么都跟你说，我一天上几趟厕所，喝了几口水，吃了几粒米都要跟你说，我还要不要隐私啦！”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变态，你是不是有病啊。”

闹崩了，她在他面前什么都敢说。

谢衍之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把将她捞过来，扣在怀里，他眼睛很好看，凤眼，瞳仁颜色有点浅，在卧室灯下闪着细碎的流光。

他低头，一口咬在她颈上，慕娇娇用力把他推开躲进床角：“我不想跟你过了，我要离婚！”

谢衍之眸色一沉，“过来。”

慕娇娇不敢动。

离婚这个词谢衍之是最听不得的，慕娇娇可以说他有病，说他变态，就是不能跟他提离婚。

这简直就是个禁忌。

慕娇娇话出口就后悔了，但她就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人，嘴又死硬，这会儿怕的不行，但就是不愿低头，反正最多挨一遍操，第二天还是一条好汉。

她现在就是后悔，真的后悔，后悔不该在高中那么美好的年龄里去学别人早恋，后面又把二话不说把人给甩了。

现在报应这不就来了。

慕娇娇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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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想跟你一起吃饭。

卧室里的床，面积很大，慕娇娇在上面连滚三圈都还有余的。

她脚踝正在隐隐作痛，但此时却没心思去注意脚了，她一手捂在颈子上被谢衍之咬了一口的地方，微微仰头，目光和谢衍之的眸子对上时，轻轻躲避了一下。

嘴硬是嘴硬，该认怂还是得认怂。

她身上穿的所有衣服全是谢衍之给她准备的，此时穿了件纯黑色的吊带睡裙，露出洁白的修长脖颈，肩胛骨薄薄一片，像是两扇微微张开的蝴蝶翅膀。

谢衍之就这样垂眸看着她，也不说话，空气里一时间寂静到令人心里发怵。

最终，还是慕娇娇败下阵来，她知道自己怎么躲都躲不过谢衍之的。

很明显，谢衍之也知道这个结果，所以他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等着她靠过来。

慕娇娇咬咬牙，终是妥协。

她撑着身子，往前挪了两下，语调里还有点气没藏住:“过来就过来。”

五个字说的憋屈又隐忍。

谢衍之身上衣服还没换，刚从酒局上下来，西装革履，领带系的一丝不苟，额前有一缕头发垂了下来，莫名给他添了一丝野性，慕娇娇低头注意到他裤腿处湿了一点，这是在路上堵她的时候，被地上雨水溅湿的。

谢衍之平静地看着慕娇娇一步步朝自己靠过来，他眼睛轻轻眯了一下，缓慢开口:“请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他嗓音很淡，乍一听其实很温和。

慕娇娇却不敢再跟他硬杠，识趣地闭嘴不说话。

下巴忽然被人捏住，轻轻往上抬了下，入眼是谢衍之精致的五官轮廓，在离她一厘米距离的时候停住，“慕娇娇？”

他叫她名字，似乎总带有一种缱绻的意思，像是含在嘴里酝酿了无数遍才轻轻启唇吐出来，让人一听就忍不住红了脸。

两人离得近，呼吸间有他身上的冷香，像是冬日落在梅枝上的初雪，夹着沁人心脾的凉。

慕娇娇闭着眼，往前凑了一下，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吻。

有手指从背后游离上来，抚过肩胛骨，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后颈上，慕娇娇被刺激到，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小声埋怨:“谢衍之，你的手好冰。”

耳边传来男人沉闷的轻笑:“是我的错。”

话音落下，他的手撤离，慕娇娇的肚子，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

她退开，双手抱臂抚了抚胳膊，然后没事人一样看着他，极其无辜地开口:“我饿了。”

她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是一双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很勾人，大概是想做一副无辜的样子来骗骗谢衍之，却不知谢衍之看她这样的神情，长睫微微敛下，眸子里压着几乎要呼之欲出的暗瘾。

她总是这样，勾人不自知。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她就是故意的，谁让谢衍之就吃她这一套呢。

时间静了几秒，谢衍之喉结微动，再抬眼时，眸中一片清明，他笑，嗓音柔和:“晚上没吃？”

慕娇娇没多想，下意识回答:“没啊。”

“……哦。”他点了下头，意味不明，“不吃饭，忙着逃跑？”

！！

慕娇娇立时抬眼，撞上他略显平静的眸子，她心一紧，斟酌地回答:“哪……哪有。”

说的话自己都不信，她把头慢慢低下来，底气不足道，“我是要等你一起吃，谢衍之，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这时候，是晚上九点半，夏末初秋的季节，外面雷声雨声交杂在一起，听在人耳朵里，让人心生不安。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他反问:“是吗？”

慕娇娇咬了咬唇，没回答。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今天晚上的事无法解释，逃跑未遂，半路被逮了回来，本来以为谢衍之会很生气，结果他就这样，温温和和套她的话。

嫁给谢衍之三年，慕娇娇深知这个人的心计，如果论心计的话，慕娇娇自认比不过他。

她生活的环境，没有谢衍之那样阴暗，谢衍之可以跟所有人装着面目温和，暗地里却能把人玩死，慕娇娇却不行，她脸上藏不住事，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放着，也没什么心机，就人长的漂亮勾人一点，实际上傻的很，不然不会被谢衍之吃的这么死。

长久的静默，慕娇娇不太自在，又开始凶起来，她眼睛一瞪:“我要吃饭！”

然后也不管谢衍之什么神情，自顾自下了床，受伤的那只脚先着地，踩着软软的羊毛地毯，没站稳，脚下一痛，还来不及反应就往前趔趄了一下，直直扑进谢衍之怀里。

谢衍之就站在她面前，伸手拦了她一下，偏头，唇角微弯:“投怀送抱？”

他视线往下，看到她长而直的腿，小腿上有还未退散的划痕和咬痕。

看到咬痕时，他眸色沉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转身，慢慢往楼下走。

旋转式木制楼梯，他走的慢而缓，穿着居家拖鞋，轻轻地踏在台阶上，一步一步往下走。

慕娇娇被他抱在怀里，仰头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颔线，光洁而白皙的脖颈，喉结微微凸出，她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喉结上摸了一下，声音很小:“谢衍之，你别生气好不好？”

谢衍之脚步一顿，垂眸看她:“怕我生气？”

她连忙点头:“嗯。”

“那以后乖一点。”

“我很乖的，我就是……”她犹豫一瞬，这才说继续说下去，“你不能这样，我不喜欢被人掌控着，太不自由，你的掌控欲太强了，我有时候会觉得我的人生不是我自己的。”

“谢衍之……”她眼皮微掀，瞳仁里照进来一点光亮，“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

谢衍之移开视线，脚步微动，声音响在楼道间里:“我尽量改。”

慕娇娇的一颗心，紧张提起还未落下，听见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一次，你再跟我提那些话，慕娇娇，你可以试试还能不能再出得了这个门。”

慕娇娇伸手抓住他的衣服，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她呼了口气，轻声应道:“我不提了。”

“还有，你今天对我说了三句脏话。”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我操了，我去你妈，操……”

“我记得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说脏话，说一句，欠我一个吻。”

他声线清冽，含着几许戏谑，“说吧，打算什么时候还？”

慕娇娇都快忘了这茬儿，她都老实多少年了，今天没忍住，破口而出，感情这就被惦记上了？

她立即开口:“我刚刚亲了一下，还欠两个，以后还好不好？”

谢衍之轻笑:“可以，但有利息。”

慕娇娇拳头一捏，内心吐槽:“真过分。”

谢衍之的唇很软，像果冻，吻起来感觉不错，不过每次他都会反客为主，压着慕娇娇吻的她不知东南西北。

慕娇娇是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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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间灯光柔和，照在她身上，衬得肤色白皙到接近透明，有一种淡淡的脆弱感。

她很瘦，因为拍戏为了上镜一点，还在刻意减肥，谢衍之抱着她，感觉有点硌手，便问她:“又开始减肥了？”

慕娇娇一愣，随即回答:“……没有，就是有点挑食，饭吃的不多，就没怎么长肉。”

他唇角勾了勾:“那这几天在家好好养养。”

慕娇娇双眼微睁:“可是我要拍戏……”

谢衍之嗓音淡淡:“我问过周洛，你这一个星期都没有工作，既然没有工作，不如在家好好陪我，嗯？”

周洛是慕娇娇的经纪人，谢衍之安排在她身边的，慕娇娇有空没空，还不是谢衍之一句话的事，就是这周洛，头一天才信誓旦旦说和她同一战线，结果转头就把她卖了。

慕娇娇简直无语。

见她心思又往外飘，谢衍之垂眸看过来，修长指尖在她腿上点了两下，“行不行？”

“行行行啊。”慕娇娇嘟囔，“哪次有空不是陪你？温雪亭叫我几次陪她逛街我都没去，她都骂我了，说我见色忘义。”

谢衍之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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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雪亭和慕娇娇是闺蜜，高中时候就认识了，乖乖巧巧一女孩子，长得也好看，性格挺文静的，听说正在被沈从渊追。

沈从渊和谢衍之是发小，关系铁，当年谢衍之被家里人弄到南方读书时，沈从渊二话不说，求着他爸给他转了学，非要和谢衍之同一所学校读书。

沈从渊的性格和谢衍之有点像，都是面上带笑，心里杀人的主，不过谢衍之高中时不像现在这样，他高中性格才冷淡，话少沉默，五官精致漂亮，妥妥的高岭之花。

慕娇娇栽他手里之后才明白，这人哪是高岭之花呀，这人他妈的就是一朵长在阴郁之地的食人花。

可怜的温雪亭，但愿她好好的，不要上沈从渊的当。

慕娇娇想着想着，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谢衍之察觉到之后，问她:“你又在脑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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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过来。

等家政阿姨重新做好晚饭，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看着餐桌上可口的饭菜，慕娇娇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

也仅仅是一小会儿，她就放弃挣扎了。

本来之前瞒着谢衍之在偷偷减肥，这次又是自己先提出肚子饿，饭都做好端上来了，她再扭捏，估计谢衍之得直接把她按椅子上给办了。

餐桌上全是她喜欢吃的菜，不过到底是晚上，没做多少，她拿着筷子挑挑拣拣，谢衍之就这么看着她，问:“怎么，又不想吃了？”

他坐在她对面，眼皮微掀，然后轻轻把筷子放下，声音不轻不重，却极有压迫感，慕娇娇赶紧道:“没有，我在吃呢。”

正吃着，碗里突然放了块鱼肉进来，慕娇娇一顿，把鱼肉夹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下去。

她抬头看谢衍之，谢衍之低着头正在给她挑鱼里的刺。

慕娇娇喜欢吃鱼，但她小时候被鱼刺卡过，进了医院，所以后来再看见鱼这种食物，直接敬而远之了。

谢衍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她这个毛病的，好像从她嫁给他之后，鱼刺一直都是他给她挑的。

“谢衍之……”慕娇娇轻轻叫了他一声。

谢衍之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她，“嗯？”

慕娇娇眉眼弯弯，给他也夹了一筷子菜，“你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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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照例是谢衍之抱她回房间，慕娇娇乖乖的一句话不说。

他们的卧房很大，里面还带小型书房，谢衍之有时候会突然忙起来，要是慕娇娇在家，白日里起不了床，他就会把文件搬到卧室里来处理。

卧房里灯光明亮，慕娇娇刚吃完，还没打算睡觉，谢衍之把她放在床上，单手将自己领带扯松，慕娇娇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我不想……”

谢衍之愣了下，眸子里的目光顿时幽深起来，他微微俯身，慢慢向慕娇娇靠近:“你不想什么？”

慕娇娇脸一红，知道自己多想了。

头顶被人轻轻揉了下，谢衍之轻笑:“别瞎想，去洗一下，然后回来睡觉。”

慕娇娇连忙从床上翻下来，单脚蹦着往浴室去。

浴室里有一面大镜子，慕娇娇洗漱时恶狠狠地盯着镜子里的人瞧。

镜子里的人，一双狐狸眼，明艳张扬的长相，偏偏在谢衍之面前怂成了小羊羔。

啊啊啊，想想就好气。

“哗啦啦——”她把嘴里含着的水吐出来，抹了下唇，又慢慢单脚蹦出去。

谢衍之坐在床边等她，领带已经完全扯了下来了，缠在修长的五指之间，压在洁白的床面上。

见她出来，微微侧眸瞄了一眼:“过来。”

慕娇娇秀眉微蹙，看见他手下压着的领带时，瞳孔骤然一缩。

谢衍之在床上对她尤其狠，领带这种东西一般有绑缚的意思，除了最开始跟他的那一年，后面两年，两人之间配合的还算默契，慕娇娇大多时候会顺着他，这种东西自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结果今天，他……

慕娇娇突然觉得手腕疼，不止手腕，哪里都疼。

她愣在那里不动，谢衍之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催促。

时间一秒秒过去，慕娇娇咬唇，颇有些委屈地开口:“谢衍之，你别这样。”

谢衍之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他身量高挺，站人对面本就有十足的压迫感，走过来时正好又背着光，没笑，面色显得有些阴郁，慕娇娇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结果谢衍之就只是微微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转身轻轻往床上一放，慕娇娇心还吊着七上八下，他却失笑地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都说了让你别瞎想，你怎么那么爱脑补？”

“……还是说，你就希望我对你做些什么呀，慕娇娇。”后面几个字，尾音稍扬，嗓音里夹着一丝莫名的愉悦。

慕娇娇眼睫微颤，正要说话，谢衍之突然直起身子，道:“睡觉吧。”

慕娇娇听话地往被窝里钻，整张脸都快埋进了被褥里。

……

浴室里传出水声，慕娇娇悄悄睁眼看了眼浴室那边，没多久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多少有点没心没肺了。

窗外雨还在继续，狂风大作，似乎是要将这一年的雨都下个尽兴，慕娇娇该庆幸她半路被堵了回来，不然就她这样，腿受伤，又被暴雨淋过，就算跑出去了，也坚持不了多久，很有可能还没找到人家，自己就先冻死在路边了。

谢衍之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套了件薄款睡衣，这款睡衣和慕娇娇身上的睡裙是情侣款。

他特别热衷于给慕娇娇准备任何衣服，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换上一套又一套新衣服，直至满意为止。

出来时头发没擦干，还在往下滴水，紧贴在后颈处的头发，水滴慢慢从衣领里渗进去，脖颈往下，锁骨平直，一滴水珠凝在那里，欲落未落，有一种晶莹的剔透感。

他肤色冷白，被黑色睡衣一衬，隐隐带一种病态的苍白感，似乎长年不喜见日光的那种病态。

慕娇娇睡的正香，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人抓住，她缩了一下，嘟囔道:“好烦啊。”

布料的窸窣声，有柔软的东西正缠上自己的脚腕，她睡梦中还未清醒，却突然一惊，眼都没睁开，立即从床上坐起来，半眯着眼:“谢衍之，你别锁我。”

旁边人手一顿，目光看过来，正对上她还未清明的双眼:“怕我锁你，那为什么还要骗我？”

半梦半醒的慕娇娇最容易被套话，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想也没想就回答:“没骗你，以前那次是有原因的，这次……”

她想了想，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因为什么呢？

然后她眼睛微微睁了下，看清了面前的人，一副漂亮到惊艳的面孔，丹凤眼，浅瞳仁，凉薄又冷血，慕娇娇忽然弯唇笑了笑，双手捧起谢衍之的脸，然后凑上去，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舔。

声音慵懒，话音里带笑:“你长的好漂亮啊，我好喜欢你。”

她要退开，谢衍之却一把掐住她下巴，双眼微眯，眸子里卷起一股浓重的情.欲，他嗓音微哑，低声询问:“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脸？”

慕娇娇喜欢长相漂亮的少年，从高中那会儿一直到现在，她的喜好就没变过，谢衍之毫不怀疑，要不是这些年自己压着她，让她动不了别的心思，只怕他现在头顶得顶着一大片青青草原了。

今天这话，必须得有个答案。

慕娇娇脑子还未清明，说话慢，一句话要在脑海里过几遍才能找到正确答案，这会儿她正在想答案，谁知谢衍之却没什么耐心，掐着她下巴的手越收越紧，她皮肤嫩，一掐一个红印，痛意传上来时，眸子里已经蓄起了泪。

她伸手推他的手，谢衍之松开，而后一把将她按在床上，低下头，凶狠地吻了上来。

慕娇娇挣扎无果，差点又开始破口大骂，然而根本不行，樱唇被封，呼吸间尽是谢衍之的气息，重而急的深吻，连灵魂都开始颤粟。

她面色泛起潮红，两只手无力地推拒着，却被男人一只手制住，按压在头顶上，他的另一只手，虚虚地搭在她跳动的颈动脉上。

慕娇娇一下子就老实下来，脖子是个敏感的部位，尤其是颈动脉，像谢衍之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时不时神经发作一下的人，说不定在某一刻，真对她动了杀心呢？

谢衍之最讨厌被人骗，但他容忍了慕娇娇骗他三次。

呼吸交缠，带起他轻微的喘.息声，他薄唇贴近她耳侧，再次问出刚刚的话:“喜欢我，还是喜欢这张脸？”

慕娇娇眸子湿润，气息不稳:“喜欢你……啊，谢衍之。”

他突然咬了她一口。

谢衍之得到最满意的答案，于是心满意足地放开她，慕娇娇被他吻的意识涣散，发丝微乱，侧头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身下床单凌乱不少，谢衍之垂眸看着慕娇娇，她眼尾泛起了红，两片唇瓣肿了些，上面还沾了点莹亮的水渍。

不可否认，谢衍之看她的那一刻，心里的阴暗想法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往外冒头。但他终是压制住了，起身从床上下来，走到床头扯了几张纸巾过来，动作温柔地给慕娇娇擦了擦唇。

他将她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听他慢慢哄她睡觉。

灭了灯，墙上时钟显示十一点过几分，卧室内暗色窗帘未完全关紧，窗外一闪而过一道紫色闪电，紧接而来便是沉闷的轰隆雷声。

慕娇娇靠在谢衍之怀里，听他稳重有力的心跳声，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又开始把眼睛闭了起来。

谢衍之在轻轻哼歌，很诡异的调子，慕娇娇从来没听过的一首歌，房间里关了灯，只依稀见得窗外青黑的长夜。

他声音好听，然而调子诡异，再好听她也听不进去。

慕娇娇伸手，轻轻环住谢衍之的腰，在他怀里蹭了几下，嗓音闷闷:“什么歌，好诡异。”

“害怕？”

慕娇娇点头:“有一点。”

“那换一首？”

慕娇娇道:“不用了，我唱一首给你听吧。”

……

4. 第 4 章 别跟我撒娇。

难为她这么困还记得歌词。

“喜欢我，别遮脸

任由途人发现

尽管唱，用心把这情绪歌声中渲染……”

是一首粤语歌，咬字发音都很标准，慕娇娇的嗓音因为困意在夜里显得尤为柔和，她本来也适合唱这种淡淡调子的歌曲，有一种刻意勾人心弦的感觉。

谢衍之听她慢慢唱，一手配合着拍子轻轻在她肩膀上轻拍，慕娇娇像是被安抚中的小孩子，困意越来越深，哼歌的嗓音便愈来愈低，没一会儿，卧房里回归平静。

但她还没彻底睡着，困意渐深时，撑着仅有的一点意念问:“好听吗？”

“好听。”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谢衍之嗓音轻，几近于无:“是。”

慕娇娇心满意足，“我也特别喜欢你。”

-

夜深人静，风停，雨渐消，庄园里的灯全部暗下来，楼下错杂的名贵树木，树叶上浸着沉重的雨滴，乍一看显得格外笨重，后院里，猎犬渐渐偃旗息鼓，终于知道要睡觉了，全世界仿佛都笼罩在这样一片深沉地寂静里。

然而，主卧小书房里却突然亮起了一盏小灯，灯光昏黄，映着男人轮廓清晰的侧脸。

小书房里东西不多，本来也是临时改造的，很多东西未完全搬过来，只桌上零散摆放着几份文件。

灯光映照着他长而卷翘的睫毛，慕娇娇有时候会出神地盯着他的眼睛看，谢衍之知道，她心里又在想，一个人睫毛怎么可以那么长。

这是事实，慕娇娇脑回路总和和别人不一样，谢衍之在高中时就深有同感。

他微抿着唇角，面色冷淡地坐在书房里那张摆放文件的桌子前。

桌子旁有个小抽屉，谢衍之指尖微动，拉开抽屉，抽屉里放了一张两寸学生照。

照片上的人是个女孩子，肤色白皙，面庞带了点青涩与稚嫩，像春日里绽放的花，很吸引人，那个时候拍照，女生大部分会在额前留点刘海出来修饰脸型，也不完全修饰，也可能是为了上镜一点。

唯独慕娇娇，她是把所有刘海都梳上去仍旧好看到惊艳的女孩子。

鹅蛋脸，下巴微尖，狐狸眼热烈张扬，她身形高挑纤瘦，肤色又白，走在人群里是那种让人一见难忘的景色。

谢衍之拇指按压着两寸照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两下，是一种很珍重的动作，照片年岁久远，早该泛黄破损，然而这张照片却并没有出现这些问题，反而保存的十分完整，照片背面有很淡的胶水痕迹，一看就是从证件或者什么需要贴两寸照片的证明书上撕下来的。

放在桌边的手机亮了一下，谢衍之目光很淡地扫了一眼，没打算理，然而那边像是有什么急事，料到了他不会回，干脆直接的一个电话敲过来。

手机设置静音，在桌上震了三下他才拿起来接通，也没说话，只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开口。

电话那头是道男声，声线低沉:“就知道你还没睡，过几天记得回家一趟，爷爷寿辰。”

谢衍之眸色动了动，平静道:“知道了。”

“把你娶的那小明星也带过来，爷爷想见一见。”

“不带。”他回答的干脆利落，“她不喜欢我们家的氛围。”

这个她，显而易见，指的是慕娇娇。

“阿衍，听话，别让老爷子又生气。”

谢衍之静默几秒，开口道:“我问一下，如果她不想去那就不去。”

那边说:“嗯，你开口她肯定听你的。”

谢衍之道:“不一定，今天晚上还准备跑，被我抓回来了。”

那边传来声轻笑，有些无奈的纵容:“阿衍，被你喜欢上的人真倒霉。”

明着说倒霉，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怜悯。

那边的人是谢家大少，谢念之，同谢衍之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谢念之稍微好一点，他毕竟是哥哥，童年时期也比谢衍之要光明许多。

谢家是豪门望族，家庭成员众多，且关系有点乱，除去谢家两兄弟之外，本家里还有个比谢衍之小三岁的女儿，叫谢雅茹。

谢雅茹是后妈生的，因家里独她一个女儿，反倒更为受宠，所以这些年性子被养的娇纵起来，名媛圈里，对她是敬谢不敏。

一方面想要拉近关系，一方面又受不了她这过分骄傲的性子，谢雅茹自己也知道，不过有人愿意宠着，她自然也乐意开心玩耍。

谢家两兄弟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没闹出过什么大新闻一般都不会去说她什么。

……

谢衍之独自在书房坐了会儿，微湿的头发渐渐干燥起来，他没怎么打理，任由发丝蓬松地搭在眉眼上，遮住了略显冷淡的长眉。

桌上小灯映着他清润的侧脸，有一瞬间，他几乎和高中时候的身影重合了。

白净修长的清润少年，永远洁白无瑕的白衬衣，袖口处隐约露出瘦削却有力的手腕骨。

那是慕娇娇对他动心的第一印象。

谢衍之起身，将手中照片放进抽屉里保存好，关了灯，从书房走出去，进了卧室，开灯，一眼就望见了慕娇娇露出一半在外面的小腿，有一只小腿脚腕上，还缠着他系上去的领带，暗色领带衬着莹白皮肤，连脚趾甲都泛着淡淡粉红，于是那上头未褪散的浅淡咬痕便显得格外引人深思。

他没有开大灯，床头小灯发出莹润的光芒，慕娇娇睡梦里轻轻蹙了下眉，似乎是觉得光线不舒服，于是伸手拉了下被子，一张脸复又重新埋进被子下。

谢衍之踱步过去，坐在床边把盖住她脸庞的被子微微往下压了压，好让她把整个脸颊露出来。

慕娇娇睡觉习惯不太好，爱捂着头睡觉，这一会儿脸就捂红了，发丝微乱，贴在脸颊上。

谢衍之的视线从她脸上平静掠过，抬手给她整了整头发，他刚从书房过来，靠近时带起一阵浅淡凉意，慕娇娇突然被他的手冰了一下，也没躲，迷迷糊糊抓着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他手心蹭了蹭。

谢衍之眸色变深，任由她这样乖巧地蹭他手心，修长五指从脸颊滑向耳侧，碰到她耳垂时，恶作剧般轻轻捏了一下。

他的手往下，抚过她平直的锁骨，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五指虚虚搭上了她的颈动脉。他眯了下眼，像是对她脖子挺感兴趣似的，五指渐渐收拢。

睡梦中，慕娇娇忽然觉得脖子一凉，睁眼便看见谢衍之神经发作在捏她的脖子玩。

慕娇娇有时候生怕他一个不开心，直接拧了她脖子助兴。

两人视线对上，谢衍之忽然勾唇笑了下:“醒了？”

慕娇娇无语，她伸手捞过一旁的手机，按亮屏幕，上面显示时间是凌晨两点半。

她在被子底下动了动，双手举起伸了个懒腰，然后翻身，语气慵懒:“谢同学，你还睡不睡了啊。”

谢衍之轻笑:“要跟你睡。”

慕娇娇闭着眼，反手将被子掀开一角:“那睡吧。”

谢衍之便顺着她掀开的一方被角慢慢躺了进去，然后长臂一揽，又把慕娇娇搂了过来。

慕娇娇懒得挣扎，语气含糊道：“你不要再吵醒我了哦，我真的很困。”

谢衍之轻轻“嗯”了声，慕娇娇贴在他颈窝，侧脸感受到他喉咙里很轻的震颤音。

床头灯已灭，她指尖忽然在他胸膛上划了几道，黑暗里，谢衍之忽然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嗓音变得低沉磁性：“干什么？要是睡不着，我不介意和你做一些有趣的事，反正夜还长着。”

慕娇娇声音软软：“谢衍之，我有点渴，你去给我倒水。”

时间静默几秒，男人轻慢开口:“别跟我撒娇。”

慕娇娇委屈:“我哪有，我从来不撒娇的好不好。”

他勾了一下她微尖的下巴，“还说没有，现在就是。”

慕娇娇突然有点气，翻个身不想理他。

谢衍之眸子里含着笑，他打开床头灯，起身出去给她倒了杯水进来。

玻璃杯里半杯纯净温水递到她唇边，慕娇娇窝在床上丝毫不客气，自己也不伸手接一下，就这样顺着谢衍之的手把水喝掉一半，然后擦擦唇角，十分无情地朝他摆摆手:“不喝了。”

谢衍之爱死她这副傲娇样子了，这样张扬有活力的性格，只有在慕娇娇身上才最好看。

她什么样他都喜欢。

谢衍之也不跟她计较，极其自然的把她剩了一半的水喝完，杯子轻轻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然后关灯，卧室里瞬间暗下来。

慕娇娇被吵醒，又喝了点水，此时睡意渐消，贴着谢衍之和他说话:“谢衍之，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呀？”

谢衍之阖着眼:“记得。”

“我好看吗，那时候。”慕娇娇勾着他的手指，“要说实话。”

“好看。”

“敷衍。”慕娇娇撇嘴，“你那会儿可嫌弃我了。”

“……慕娇娇？”谢衍之忽然叫她一声。

慕娇娇应声：“怎么？”

“你是不是睡不着了？”他睁开眼，垂眸盯着黑暗中她有些模糊的轮廓，“你要睡不着我有办法……”

慕娇娇伸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把话说完，然后泄气般道:“睡觉睡觉，晚安呀，谢衍之。”

-

5. 第 5 章 你好呀，新同学。

谢衍之会娶慕娇娇，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在很多人心里，慕娇娇配不上谢衍之。

学霸和学渣，天壤之别。

高中时候的慕娇娇，不像现在这样，现在的慕娇娇，张扬桀骜的性格其实收敛许多，外人看她就觉得挺好一姑娘，性子温和，也只有在谢衍之面前，慕娇娇不会端着，娇纵任性，想一出是一出。

但每个人都会变的，不是么？

谢衍之高中那会儿还不爱说话呢，你看现在，什么话都敢说，性格也越来越神经质了。

可能唯一没变的，就是对慕娇娇的过度喜爱吧。

慕娇娇就仗着谢衍之对她的纵容，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踩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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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一三年，慕娇娇刚上高三。

那一年夏季感觉格外漫长，教室外，绿树枝桠疯狂生长，太阳仿佛火球一般蒸烤着大地，教室里面，头顶的电风扇正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然而这一点点微风，仍旧散不去慕娇娇心头的燥热，加之是午休时间，教室里安静，外头阵阵蝉鸣不断，扰得人心头火起。

她有火不能发，高三学业紧张，午休这一点时间，多数同学还在兢兢业业埋头做着手中的习题册，只有少数几个同学伏在桌前休息，养足精神准备下午的课时。

唯独慕娇娇，她和这里格格不入，学习，她学不进，教室里清一色的埋头认真学习，只她一个，百无聊赖地仰着脖子四处乱瞄，还不好意思弄出动静。

这一瞄就瞄到了她同桌温雪亭，娇小可爱的一个女孩子，皮肤白，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学习成绩每次都在班上排名前十里面。

慕娇娇低头凑过去看，发现同桌并没有认真学习，而是在认真读一本言情小说。

慕娇娇当时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道:“温雪亭，你看小说？”

她一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毕竟一中的高三（1）是出了名的尖子班，温雪亭这样的好学生，她怎么不认真学习呀。

温雪亭从书里缓缓抬头，慢慢合上书页，先是盯着慕娇娇看了几秒，然后才开口:“我看小说，考试依旧能排名靠前，高三这么累……”她扬了扬书，“这是我的减压方法。”

慕娇娇貌似十分同意她的观点，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有道理。”然后两个小姑娘就把头凑到一起去研究书里的霸道总裁了。

她们高二时就是同桌，高三分班是按成绩分的，以慕娇娇的成绩，只能往后再排三个班，进成绩中等的（4）班上课，但是因为校长和她老爸有点小交情，她的成绩也没有那么的惨不忍睹，所以校长就稍稍开了个小后门儿，把慕娇娇调到了林老师的班上上课。

看似一切都好，实际上慕娇娇哪里都不舒服。

高三刚开学没多久，班上除了原先那几个尖子生，再认识的就只有温雪亭一个了，以前那堆狐朋狗友，高三分班分的七零八落，见个面都要楼上楼下的跑，麻烦死了。

“不对啊，不符合常理。”慕娇娇指着书中的一段文字，“微风吹起她的发丝，从他脸上轻轻拂过……”

她忍了又忍，“这男主到底多高？”

午休时间安静，慕娇娇的声音清晰的被人捕捉到，那时候午休，班上都有老师安排的值日生在讲台上坐镇，今天轮到温淮值日。

少年面容清秀，肤色皙白，一双眼睛和慕娇娇有点像，却又不是很像，慕娇娇的眼睛是标准的狐狸眼，眼尾上挑，莫名勾人，温淮的眼睛也是上挑型，但是不像慕娇娇那样张扬。

他甚至有点冷，面上也不常带笑，还经常针对慕娇娇，比如此刻，慕娇娇的声音传出来，旁的低头做作业的同学都没抬头，偏他，抬头瞪了她一眼，极其不耐烦。

慕娇娇也不示弱，反瞪回去，她今天一天的火气都来源于温淮，太过分了。

他早上出门上学，竟然叫都不叫她一声，害得她进教室迟到了半小时，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狠批了一顿。

这是当哥的该做的事吗？

温淮和慕娇娇是兄妹，异卵双胞胎，两人长的并不像，温淮随父亲姓温，慕娇娇就随母姓，两个人从小差距就大，温淮样样优秀，什么都好，慕娇娇却是学习学习不行，调皮捣蛋第一名，家里亲戚时常开玩笑，说这俩孩子生错性别了。

温淮好像从小就不太喜欢慕娇娇，慕娇娇也一样，对这个哥哥没什么感情，在外装作互不认识，在家就是天天吵架，互看不顺眼。

这次分班更甚，慕娇娇成绩一出来就遭到了温淮嘲讽加看不起的眼神，慕娇娇当时就冲上去和温淮打了一架，还把他脸抓破了。

现在看看，那张白净的小脸上还留着她的指印呢。

哼！

-

那本言情小说，慕娇娇没看完，觉得不太符合实际，温雪亭却看的认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女主的感情经过，我爱了。”

高中的时候，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爱幻想，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藏着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那时候学校禁止早恋，但仍有人私底下明目张胆。

当然，这些在一班不太可能出现，在慕娇娇心里，一班的人都是书呆子，一颗心掉书窝里去了，哪儿还有时间分点心思出来早恋呢。

“娇娇，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温雪亭小声问她。

慕娇娇凑过去和她打闹:“我没有，你有啊？”

温雪亭摇摇头：“我也没有，我不会早恋的。”

“为啥，家里管的严？”

温雪亭笑了笑：“嗯，不过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就是觉得读书时候还是应该学业为重，很多爱情都撑不过毕业，而且要自身优秀，才能配得上更好的人。”

慕娇娇听的云里雾里，觉得同桌在跟她讲大道理，什么都没明白就点头：“嗯嗯嗯，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孩子？”她目光殷切，只当玩笑般询问温雪亭。

温雪亭想了想，回答她“……要知书达礼，性格好的，“你呢？”

慕娇娇坐直身子，随意答道：“长的好看的嘛，我不一直喜欢那种，就没变过。”

温雪亭正要接她的话，突然，一只粉笔从讲台上飞过来，准确无误地砸中了慕娇娇的脑袋。

慕娇娇一拍桌子，站起来：“温淮，你有病是不是？”

动静不小，班上同学终于不是死气沉沉的了，都抬起头盯着慕娇娇看。

慕娇娇没有丝毫不自在，她捂着脑袋，怒瞪着讲台上那张十分欠揍的脸。

“再说话就出去，别吵人家学习。”温淮看也不看她一眼，声音冷冷。

慕娇娇冷笑，一脚踢开凳子，就在班上同学以为有好戏看的时候，慕娇娇面无表情地从座位上出来，旁若无人地往走廊外面去。

温雪亭伸手拉了她一下，没拉住。

结果走到门口，脚还没从教室里踏出去，碰见了正要进教室的班主任，林云缨。

高三一班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四十多岁，长发，很瘦，小麦肤色，眼角已经有了几条皱纹，她人很好，业务能力也过关，从她手里已经送走了几批进名校的学生。

“怎么了？”林云缨温温和和询问。

慕娇娇不太耐烦，细细的眉头轻蹙着，“老师，我要……”

她话没说完，顿住了。

高三一班在教学楼C栋二楼靠近楼梯转角的地方，林云缨走在前面，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跟在她后面上来。

少年白衣黑裤，肤色冷白，他剪了利落短发，露出好看的长眉，长眉下，凤眼冷淡，他眸色浅，有一种冷漠疏离的感觉。

慕娇娇当时本来想说“我要换班”，结果看到这个少年的那一刻，她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头一次，她在老师面前规规矩矩站好，细细婉约的眉也舒展开来，唇边意外勾起乖巧的笑，“我要学习。”她说。

外面太阳斜射进来的光，落了几缕进她的眸子里，细一看，惊人的艳丽。

林云缨笑了笑：“学习怎么还往外面跑。”

她是个好老师，尽管班上有类似于慕娇娇这样的学渣同学，她也全部一视同仁，不会存在什么好学生和坏学生之分。

高一三班说是尖子班，但是也有少数一些像慕娇娇这样靠关系进来的，那既然都在她班上，她自然不会去差别对待。

就像每个班上都有坏学生一样，坏学生见到这么温和的班主任，气焰也嚣张不起来，老师给了他们尊重和理解，他们自然也不会让老师难堪。

所以一直以来，林云缨带的班级，几乎包揽了高三一级的全部优秀班集体荣誉。

她手上抱着一摞卷子，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慕娇娇肩上拍了下：“一起进去吧，今天有个新同学转来我们班，认识一下。”

慕娇娇偏头，眉眼弯弯，对着林云缨身后的清冷少年道：“你好呀，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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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别对我那么冷嘛，请你吃颗……

新同学冷着一张脸没理她。

慕娇娇也不在意。

长得漂亮，有点脾气也正常，不像温淮，他是神经，白瞎了那张脸。

慕娇娇转身，朝着讲台上的温淮翻了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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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来了，温淮就回了自己的座位，慕娇娇也朝自己位子走过去。

高三开学有一段时间了，班上座位还空着几个，慕娇娇个子高，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她成绩差，也不太好意思跑前面去坐着占用好学生的资源。

门口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同学们的关注，林云缨到了讲台，把卷子往桌上一放，敲了敲桌子，看着大家道：“同学们放一放手里的东西，今天有新学生转来我们班，大家欢迎一下。”

班上先是稀稀拉拉响起几片掌声，后面掌声慢慢大起来，持续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站在讲台上的少年，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衣，漂亮干净得不像话，盛夏炎热的午后，他站在那里，眸光浅淡地垂落下来，慕娇娇莫名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个人不适合站在这里，他应该站在一个明亮安静的大场所，被鲜花与繁华簇拥着。

二零一三年，慕娇娇的高中在南方一个小县城里读，虽然是小县城，高中却是重点高中。

她初中成绩还行，卡着重点高中的分数线进的学校，后面混了两年，越混越差，到高三这一学期，期末统考，直接被打回原形。

她老爸佛系，不指望她成绩多好，也没指望着她出去赚大钱，慕娇娇于是就更不学无术了，她老妈倒是急，恨铁不成钢，家里两个孩子，温淮成绩次次排名靠前，让他教一下慕娇娇，慕娇娇自己还不乐意了。

不过她对跳舞挺感兴趣的，从小就喜欢，她老爸就给她报了舞蹈班，一直坚持下来，到高三，怕影响学习才停了没去练。

也正是因为从小就学跳舞，所以慕娇娇比之同龄女孩要高挑纤细许多，头发总是高高扎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肤色又白，张扬热烈的性子，站人群里特别显眼。

慕娇娇坐在椅子上没个正形，目光正和台上的新同学撞上，她正要再朝他笑笑，新同学下一秒就冷冷地把视线移开，貌似十分嫌弃。

说实话，慕娇娇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别人看她多多少少都带些惊艳的目光，下面学弟看到她都不好意思跟她对视，脸红耳朵红地跑上来要联系方式。

虽然最后一律都被她给拒了，但真的，头一次被人用嫌弃的目光来看，慕娇娇心头一时难以接受。

她捂着被扎了几刀的小心脏问她同桌：“亭子，你觉得我长的怎么样？”

温雪亭有一点点近视，平时不怎么戴眼镜，就上课听老师讲课的时候才戴一下，其他时候，眼镜都直接收进眼镜盒里放着了。

此时此刻，温雪亭郑重地将盒子里的眼镜要拿出来，戴上后盯着慕娇娇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遍，慕娇娇怕她看不清，又往前凑了一点：“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温雪亭摘下眼镜，平静道：“就我看过的女孩当中，你是最漂亮的，以后可以去学表演，演电视剧绝对火。”

慕娇娇一下被带偏了题：“是吧，那你给我写剧本。”

温雪亭轻轻一笑：“好呀。”

慕娇娇又整个人满血复活一般，笑得娇俏，朝气蓬勃地朝讲台上的漂亮新同学抛了个媚眼。

新同学当时目光就冷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林云缨的声音再度响起：“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互相认识，以后就是一起学习的好伙伴了。”

“谢衍之。”新同学声音冷的没有温度似的，“老师，我坐哪儿？”

班上窸窸窣窣响起了些声音，没料到新来的转学生这么冷淡，林云缨一时也有点尴尬，但她到底当过好几年的班级主任，小场面，不慌，她笑了笑，依旧温和:“好了，那谢同学坐——”

她看了看，班上多出来的几个空位子都在慕娇娇后面，慕娇娇靠边坐，中后排，最后两排空着没人。

她指了指慕娇娇后面的位子，说，“先坐那儿吧，可能有点偏，到时候座位会换的。”

谢衍之也没挑，他骨架优越，身高腿长，走路时脊背挺直，带了点置身事外的散漫，班上同学目光都在他身上，但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经过慕娇娇课桌旁边，他的目光从慕娇娇身上淡淡地掠过了一眼，仅一眼，视线就移开了。

慕娇娇没注意到这些，她只觉得，新同学是真的和这里格格不入啊。

-

新同学从别的地方转学过来，却是空手而来，没背书包，一本书都没有。

下午有数学课，到了高三，一节课都不能浪费，各科都赶着时间把课本学完，剩下的时间再全部拿来冲刺高考。

来的时候，校长直接把人送到办公室，让林云缨安排一下，林云缨一时没想起来书的事情，把人带到教室才想起来新同学还没领到书。

高三是提前开的学，高一高二还没到开学时间，教务处的人这会儿并不在学校，要等一个星期之后，等高一高二开学才能去教务处重新领新书。

林云缨想了下，目光看向慕娇娇，道:“慕娇娇，你和温雪亭共一下书，把你的书给新同学用一下，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

慕娇娇笑着答应了：“没问题呀老师，乐于助人嘛。”

她当即就把自己的书全部收拾好，在下午要用的数学书的内页上写：“新同学，别对我那么冷嘛，请你吃颗糖呀。”

她那时候爱吃糖，每天身上都会带好几个，水果糖，颜值又高，就是每一颗个头都好大，她跟温淮吐槽过几次，说糖果做这么大，她要躺着吃，一不小心吞下去就得噎死了。

温淮道：“……哈哈哈。”

慕娇娇直接一脚踹上去，把他从沙发上踹到地上，摔了好大一跤。

温淮恼怒地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她鼻子骂：“慕娇娇，你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吗，你看以后谁喜欢你？”

慕娇娇毫不在意，朝他扮鬼脸：“臭温淮，要你管！”

……

正好下课铃响，林云缨站在讲台上简单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她一走，又是下课时间，班上算是彻底喧哗起来。

不过新同学太冷，别人看他却不太敢接近他，目光里或多或少夹了些探究，羡慕或惊艳的目光。

那个时候，很少见长相气质这么出众的学生，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圈子小，平日里所见所闻就是周边的一些平凡事，而新同学的到来，就好像灰扑扑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抹亮光。

慕娇娇没那多弯弯绕绕，她就觉得新同学长相好，小说里面形容男主的美好词汇也不及谢衍之的万分之一，就怎么说那种感觉呢。

看他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她转身，把收好的书往谢衍之桌子上一放，趴在椅背上说：“新同学呀，给你书，还有一颗糖，要吃哦。”

数学书放在一摞书的最上面，保存的完好，好像也没翻过几次的样子，而在数学书的封面上，安安静静地放着一颗水果糖，是橙色的。

那时候的谢衍之，很有礼貌，虽说不是特别待见慕娇娇，但是慕娇娇借书给他用，他说了一句：“谢谢。”

慕娇娇便得寸进尺，听见“谢谢”两个字，身子又往新同学面前进了点，她睫毛长长，勾勒着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声音很甜:“不用谢，我叫慕娇娇。”她回头从自己桌上拿了支笔，凑过去道，“我写给你看。”

头顶电风扇慢悠悠转着，一切都很慢，慕娇娇写字也慢，一笔一画写的认真，她字其实还可以，小时候，慕晚清给她买了好多字帖，每次跳完舞回来，都会让她练一页字帖才能吃饭，长此以往，她的字慢慢成型，写的越来越好看。

女孩靠过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味，很干净，像是衣服上面传来的，又像是头发上的。

她头发全部扎了起来，发尾柔顺，谢衍之垂眸，看见女孩裸.露在蓝白校服外面的手臂，手臂纤细洁白，皮肤很薄，手肘内侧不知道在哪儿碰到了，留了个很浅的红印，她自己也没注意到，视线往下，从她握笔的手上掠过，她手比他小好多，十指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因为写字用了点力，于是指尖漫上了淡淡的粉红，手背上还能看见薄薄的黛青色血管，在光下看，甚至有一种易折的脆弱感，那一瞬间，他眸子里突然卷起一团黑，然而不过片刻，他平静下来，敛着眉往后靠了靠，冷声道:“离我远点！”

慕娇娇随手拿的一支铅笔，名字写到一半，还差一个“娇”字就写完，在突然听见谢衍之这一句话时，手上铅笔笔芯被她不小心一把摁断，而正在这时侯，旁边传来一声略带嘲讽的轻笑声:“呵——”

-

7. 第 7 章 我叫慕娇娇，你要记得我。……

慕娇娇抬头，温淮懒散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睥她，“慕娇娇，你真好意思。”

慕娇娇反手抓起橡皮擦朝他丢过去，眉毛竖起:“温淮，你闭嘴。”

温淮一伸手，接住她丢来的橡皮擦，“嘁”了一声，懒得理她。

靠窗那边几个女生，头凑在一起，一个厚刘海的女生撇撇嘴，道：“你看慕娇娇，她又这样。”

她前面的女生回头，往慕娇娇这里看了一眼，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见着好看的就要上去撩一下，什么人呐。”

她很不屑，觉得慕娇娇为人不正经，另一个女生目光看向谢衍之，眸子亮了亮，开口道：“但说真的，新同学长得还可以呀，我都想去搭话了。”

“这叫还可以？！”前桌同学道，“赵琴，你疯了吧，你见过哪一个男的能这样漂亮的，再说了，你去找，别人不定理你，慕娇娇这不就被嫌弃了？”

“用漂亮形容男孩子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丁薇道，“是真的漂亮啊，五官多精致啊。”

她扫一眼班上，“你看班上哪个男生能像新同学这样出众的？”

“那倒也是。”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笑。

“话又说回来……”赵琴道：“都高三了，怎么还转学呀？”

丁薇摇头：“能进一班，成绩应该不错吧。”

赵琴眨眨眼，意有所指：“慕娇娇也能进一班呀。”

旁边女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后排一个男生探头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女生一同回他：“不关你事，做你的题去！”

-

无论什么时候，看热闹的人总是少不了，慕娇娇作为班上的特例分子，加之过分好看，其实更多的还是想看她的笑话。

有些胆子小一点的女同学，对新同学怀着想亲近却又不敢靠近的心思，看到慕娇娇这么大胆地和新同学说话，她们心里有点酸溜溜，这会儿看到新同学厌恶她，她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本来慕娇娇就张扬，一个高三生，靠关系进了重点班，平时也不怎么认真学习，一下课就有人找，要是不想出去了，人家还时不时给她带带奶茶或者零食什么的，看得一旁的学生，心里是又嫉又恨。

关键人家该吃吃该喝喝，愣是没胖，全身上下的皮肤洁白如雪，在阳光下晒一会儿，甚至有一种剔透的美感。

虽说这跟她们没什么关系，但她们心里就不舒服，甚至会在内心隐隐比较，自己到底差了慕娇娇哪儿了，实在没想出来，就又会觉得自己成绩比她好，也算是占了一项优势。

学生嘛，不比学习比什么？

她慕娇娇再漂亮又如何，漂亮能当饭吃吗，漂亮能让她上好大学吗？

都不可能。

慕娇娇抬眼就看到看窗子边那一群的几个女同学凑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嘴角的笑不言而喻。

不过慕娇娇压根儿不在意。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比如谢衍之。

谢衍之让她离远点，她偏不。

她不退不让，那支断了笔芯的铅笔还被她握在手里。

其实说真的，慕娇娇长到这么大，听在耳边的话大多数都是赞扬和嘉许的话语，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被人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对话过。

她是魔鬼吗，犯得着这么防她？

慕娇娇抬起脸看着新同学，看一次动心一次，新同学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完全就是合了她的心意长的嘛。

你说，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他脾气怎么这么坏呢？

慕娇娇叹了口气，脸上又扬起笑:“新同学，都说了让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淡的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谢衍之一字不漏地全部听见，然而他却没有再理会她半句多余的话。

午休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被慕娇娇这样一搅和，什么事都没干成，直到上课铃响了，才有人想起自己厕所还没去上，顿时叫苦连天，还得再挨个四五十分钟。

慕娇娇一直背着身，手肘摁压在谢衍之面前的桌子上，上课铃响了半天，她身子还没转回去，谢衍之慢慢抬头，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这才提醒她：“同学，上课了。”

他没笑，语气不温不淡，慕娇娇用手支着下巴，弯了弯唇，道：“我叫慕娇娇，你要记得我，谢衍之。”

她说完话就把身子转过去，数学老师正好这时候进教室，班长喊了声：“起立！”

慕娇娇随着同学一起站起来，鞠躬附和了一句：“老师好。”

语调怏怏的，没什么活力。

数学老师是个男老师，姓彭，很年轻，一表人才，也没秃顶，慕娇娇这种颜控，自然是愿意上他的课，然而，慕娇娇可能天生和理科有仇，任她听得再认真，轮到做题依旧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哦，不对，能写个“解”字出来，好在高中不像初中那会儿，老师照顾学生面子，不会随机挑选学生上讲台做题，只要不举手，人就是安全的，要不然慕娇娇可得提心吊胆了。

一节课下来，慕娇娇昏昏欲睡，眼皮子都快睁不开，温雪亭撞了撞她胳膊，慕娇娇眼都没抬，懒散道：“嗯？”

“别睡了，做题。”

慕娇娇道：“不会，怎么做啊，我都没听懂。”

温雪亭道：“下节课还是老彭的课，他要检查的。”

慕娇娇突然抬头：“下节课不是音乐课吗？”

温雪亭默默看她两眼：“都高三了，你上什么音乐课？”

慕娇娇颓丧地往桌子上一趴：“天理难容，我要去四班，四班有音乐课。”

“哦，那你去吧。”

慕娇娇趴在桌上看她，哀怨道：“你好无情。”

温雪亭手上的笔一直在写，头也不抬道：“你无理取闹。”

慕娇娇凑过去看了两眼她的习题册，上面满满当当一大片字，她连题目都没耐心读完，她又回头去看新同学。

谢衍之坐姿很正，像是电视里书香世家里出来的小少爷一样，白衬衣洁白如新，领口袖口处不染一丝尘埃。

教室里还是闷热，电风扇扇出的风都是热的，他在低着头认真写作业，不急不躁，笔下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漂亮。

慕娇娇的视线从他手上一直看到脸上，期间一句话没说，还是谢衍之先沉不住气，把手中的笔放下，抬头和慕娇娇视线对上：“你要说什么？”

“啊？”视线对得措不及防，慕娇娇竟然红了脸，她肤色白，脸上一点红晕像是胭脂一样，等反应过来，她暗骂自己，“卧槽，慕娇娇，稳重点，别看到一个漂亮男人就挪不动腿了，稳重稳重。”

她笑笑，眼尾上扬，“谢衍之，你不热吗？”

谢衍之微微蹙眉，正要说话，慕娇娇看着他眼睛，又道，“你睫毛好长啊。”

她指了指自己，“比我的长。”

她去看他写的作业，那是她的习题册，数学题全部只写了个答案，没有过程。

慕娇娇嘴角一抽：“同学，你这样，老师会以为我是抄的。”

谢衍之歪了歪头：“？”

慕娇娇愣了下，把习题册抢过来翻了两页，神色难辨：“你不会真是抄的吧？”

长的好看，成绩不好，美好滤镜要破灭了。

谢衍之从她手里接过习题册，指尖无意和她轻轻接触了一下，慕娇娇感受到指尖的微凉触感，下意识松了手。

“没抄。”

慕娇娇道：“……那怎么不写过程呀。”

写了过程，她还可以学习下。

谢衍之看着她：“懒得写。”

他声线清冽，不知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我看了你前面的题，错了好多，你自己没发现吗？”

慕娇娇理科最差，又不愿意抄别人作业，在家里跟温淮赌气，死活不愿意请教他，所以前面那些题错了一直没改。

“……我”她趴在椅背上，眼珠子转转，“你教我呗。”

谢衍之把习题册一关：“想的美。”

………………

“哈哈哈，慕娇娇也有被拒的一天，笑死我了。”

“新同学，你答应她嘛，我们班娇娇同学最喜欢长相好看的男生了，是我们不配，哈哈哈。”

“你们闭嘴。”慕娇娇偏头，对那群起哄的男生道，“话怎么那么多，烦不烦啊！”

慕娇娇脾气起来了，但是看到谢衍之这张脸又发不下去火，而且还是她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她要再理他一句，她就是猪。

“温雪亭。”慕娇娇转回身，气势汹汹，“盯着我，再看到我和谢衍之说一句话，你就打我一巴掌。”

温雪亭看看谢衍之，再看看慕娇娇：“你们俩，怎么了？”

慕娇娇闭了闭眼：“这个男的不解风情，亏我好心借他书看，气死我了。”

“……真不理啦？”

慕娇娇捂着耳朵不耐烦：“不理不理。”

温雪亭笑笑没做声。

她最懂慕娇娇，顶多坚持两节课，等放学慕娇娇就要主动去找谢衍之说话了。

没办法，谁让她同桌兼好朋友是个重度颜控患者呢。

毫不夸张，见到漂亮的男女哥哥姐姐们，那都要到挪不动腿的程度了。

新同学往后的学习生涯极度堪忧啊。

-

8. 第 8 章 离我远点。

温雪亭想的没错，慕娇娇压根儿坚持不了多久。

下午三节课，谢衍之规规矩矩记着笔记，心不焦气不燥，一派安静祥和，放学的时候，有女生过来叫他一起去吃饭，被他笑着拒绝了。

转学生笑起来像三月的风一样，温温柔柔，让人找不到理由去生气，女生只好失落离开。

高一高二还没开学，学校食堂做饭敷衍，慕娇娇不想去食堂吃，她是走读生，家离学校比较近，等晚上晚自习过后回去再吃饭，她一直都这样。

班上人走得差不多，慕娇娇没管别人，她回过头，趴在椅背上看着谢衍之。

“喂！”慕娇娇道，“过分了啊。”

理别人不理她，对别人笑，对她那么冷。

谢衍之把书一本一本收好，站起身往教室外走，他说：“慕娇娇，离我远点。”

好家伙，第二次了。

慕娇娇心里没来由觉得委屈，她又没做什么，转学生对她也太坏了吧。

“你讨厌我吗？”

谢衍之背影微顿，转过身，深深地看她一眼，好看的薄唇里吐出一个冰凉的字眼：“对。”

班上留着的几个学生屏着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慕娇娇也太大胆了吧。

高三几个班分别在一二楼，这是八月底的时候，傍晚，太阳还未落下去，天边霞光满天。

他们教室在二楼靠近楼梯转角，外面夕阳余晖洒进来，淡淡的金色落在她头发上，光线里她扬起明媚的笑：“那不好意思了，以后你会经常看到我。”

眉眼弯弯，张扬热烈，似乎天生不懂什么叫做厌恶。

……

学校里开进来一辆车，低调的黑，牌子常见，谢衍之弯腰坐进后座里。

车子里有两个人，前面是司机，后面坐着个妖孽男。

说是妖孽不为过，男生女相，五官偏柔，高且瘦，身姿挺拔，和谢衍之一同转学过来，进了二班。

“来了？”

谢衍之神色淡淡：“嗯。”

“开学感觉如何？”沈从渊笑，桃花眼勾人，“跟得上吗？”

“不难。”

司机在前面把饭盒递过来，谢衍之接过，打开里面菜色丰盛，不过他不太想吃。

他把饭盒盖上，又重新递回给司机：“带回去吧。”

司机面色犹豫：“老太太会多想的。”

老太太姓苏，两个孩子住在老太太家，说是京都那边来的人，是苏老太太的孙子。

不过具体的，司机也不是很清楚，他就一开车的，主人家的事，他又哪里去问真假？

两个孩子，少年模样，一身的贵气，和这边偏远小县城，确实不太搭。

谢衍之阖眼往后靠了靠，有什么东西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他没注意到。

旁边沈从渊看到了，瞄了一眼，一颗橙色的水果糖，透明纸包装，他拿起来，叫道：“哪里来的？”

谢衍之睁开眼，眼睫微掀，看清沈从渊手里摆弄的糖果，直接伸手拿了过来，撕开包装纸，将糖果放进了嘴里。

糖果微酸，带水果的清香，在嘴里慢慢化开。

沈从渊勾唇：“班上同学给的？”

谢衍之点头：“嗯。”

“女的？”

“嗯。”

“漂亮吗？”

谢衍之回想了一下慕娇娇的长相，狐狸眼，高挺鼻梁，肤色白皙，长发黑而柔顺，带点微卷，算是顶好的样貌，嘴角勾勾，眼里分明藏着狡黠的坏心思。

他侧头瞄了沈从渊一眼，说：“漂亮。”

让人想破坏的那种漂亮。

他眸子颜色浅，然而说起慕娇娇时，眸中情绪变化很快，沈从渊没来由觉得一股凉意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抚了抚手臂，对前面司机道：“张叔，空调开小一点，凉。”

谢衍之之后便没再说话，在车子里坐了会儿，等晚自习铃声响。

两个少年，各怀心事。

沈从渊担心谢衍之，这人因为某些原因，情绪不太稳定，原先休学一年接受精神治疗，后又转学至南方，重新扮作一个好学生的模样。

好学生啊，最容易引人注意的，何况他的长相还那么招人。

但愿好学生不要在这所学校里惦记上任何人，不然可有的受了。

校园里夕阳西下，微风吹动树叶，沈从渊唇边浮起笑，一丝凉薄融进了笑意里。

-

学校为了避免学生请假外出，设了理发店，奶茶店，还有校医务室。

晚自习铃声快响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慕娇娇的桌子。

一杯奶茶放在她桌上。

男同学耳尖微红：“慕……同学，请你喝奶茶。”

慕娇娇趴在桌上思考新同学为什么独独对她一个人这么冷淡，她想不通。

恰巧有人过来，说话吞吞吐吐，打断了她的思绪。

学校的奶茶还可以，挺好喝的。

慕娇娇眉眼轻抬，眸光在他身上转了个来回，男同学仓皇移开视线，“听说很好喝，你……你尝一下。”

她笑，唇边漾起梨涡：“谢谢。”

然而手上却没动作，没有立刻去喝那杯奶茶。

男同学见状，有些丧气，一步三回头，看了又看，愣是没等到慕同学的一个回眸。

班上同学陆陆续续进教室，教室里逐渐热闹起来，慕娇娇感受到身边一阵风过，带着少年身上好闻的味道。

干净自然，有点像春天里树叶嫩芽的清香。

她没忍住，又回了头。

少年依旧白衬衣，一尘不染，不看她。

慕娇娇弯唇，不死心：“谢衍之。”

然而这位新同学，照旧高冷不食人间烟火。

他五官轮廓秀丽，神色很淡，睫毛是真长，卷而翘，肤色冷白，唇色樱粉，不说话时像个放在玻璃橱窗里的瓷娃娃，仅供观赏，碰一下都算染指，罪大恶极。

傍晚起了点风，白色纱帘随风而起，带来夏末潮热的空气，少年抬眸，嗓音淡:“慕娇娇……”

慕娇娇眉眼弯弯:“在呢。”

“你同桌过来了，别跟我说话。”

“……？”

温雪亭一进教室就看见慕娇娇又去黏新同学了，想起慕娇娇先前说的话，她过去，在她手臂上掐了一下。

“啊！”慕娇娇捂着手臂，“你干嘛？”

“不是你说的，让我盯着你？”温雪亭回到位子上，把晚自习要用的书准备好，侧眸瞄她一眼，见她捂着手臂，以为掐疼了她，又凑近去问，“很疼？”

慕娇娇放下手，有点委屈，“还好，就是你突然掐我一下，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皮肤薄，一掐就留了印子。温雪亭看见吓了一跳，立时愧疚起来，抓过她的手给她揉了揉，嘴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给你吹吹。”

慕娇娇一下子笑喷，抽回手，道:“没事儿。”

话是她自己说的，忍不住找新同学也是她自己，温雪亭没听她的话直接给她来一巴掌算是谢天谢地了。

她还说再找新同学说话自己就是猪呢。

得了，这回连猪也当了一回。

慕猪猪。

桌上奶茶没动，慕娇娇随手将奶茶送给了同桌温雪亭。

温淮和班上男生一起进教室，经过慕娇娇桌子旁，伸手往她头上揉了一下。

慕娇娇正低头翻书，被人按了头，脾气起来嚷了一句:“谁啊！”

晚自习铃还没响，班上人来的差不多，老师还没进教室，风扇慢悠悠转着，温淮的声音夹在班上略显嘈杂的声响里:“你爹。”

慕娇娇眉一皱，跳起脚就骂:“大逆不道，小畜生。”

温淮离她几步远，她站起身，往他那里走，结果因为动作急，被桌腿绊了下，直接往前扑过去。旁边是一条过道，地面大理石的地板上，分散着几块碎纸屑。

“……诶！”温雪亭伸手去拦，晚了一步，手指只碰到了她的衣角。

慕娇娇闭眼，心道:“完蛋，要跪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手臂被人扶住，她睁眼，看见了谢衍之。

他扶住了她的手。

窗外吹进来风，慕娇娇额角垂下细碎发丝，茸茸的，眼里的惊慌还未散去。

她瘦，短袖校服穿在身上偏大，领口有点空，因为弯着身子的缘故，露出了锁骨以下的一点雪白色。

少女正是发育期，胸脯微鼓，被白色小衣遮挡着，皮肤白而细腻。

谢衍之脸色一变，移开眼，声音冷淡:“坐好。”

慕娇娇这一下也老实了，没去猜想新同学为什么语气突然变冷，她整了整衣服，朝已经回到自己位子坐好的温淮翻了个白眼。

不跟他一般见识。

“谢谢。”

慕娇娇坐好后，对新同学道谢。

然而新同学低着头，没理她。

慕娇娇撇撇嘴。

又不理人，真讨厌。

三节晚自习，要到晚上八点半才能放学，慕娇娇的肚子从第二节晚自习开始叫起。

第二节课下课，她拖着温雪亭往小卖部跑了一趟，买了包饼干，饼干拆开，前后左右一分，到慕娇娇这里，就剩最后一包了。

她拆开准备吃了垫一下肚子，回头却发现新同学没有。不知道是忘了分还是他不要。

慕娇娇没多想，新同学没有，她就给他分一半。

饼干是普通饼干，味道也一般，一人一半，她掰了一半递过去，新同学盯着她的手，半天没动。

-

9. 第 9 章 “砰。”

她又往前送了一点。

谢衍之垂下眼:“我不吃。”

慕娇娇看看自己的手，夜晚教室里白炽灯灯光明亮，光线落她指尖，散着莹白的光泽。

她笑:“我手干净的，吃了不会毒死你。”

“不是这意思。”

他并不是嫌弃。

谢衍之声音淡，课间教室里嘈杂，他的声音被同学的打闹声掩盖，慕娇娇没有听清楚。

斜后排一个男生，叫宋文，个子高，成绩比慕娇娇好一点点，慕娇娇考倒数第一，他就考倒数第二，反正不管慕娇娇考倒数第几，他总能比她高一名，慕娇娇也是服了，她觉得这也是一种本事，毕竟谁能卡着她的分数考呢。

宋文爱起哄，看见慕娇娇殷勤送出饼干，新同学不给面子，他就半开玩笑地嚷道:“不吃给我呀，我晚上没吃饭呢。”

慕娇娇看一眼谢衍之。

这人跟个书呆子一样，只盯着书看。

谢衍之是丹凤眼，眼尾狭长，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特别冷，难以接近。

她不闹他了，朝后排男生道:“自己过来拿。”

宋文毫不客气，笑道:“谢啦。”

慕娇娇没理他，她在生谢衍之的气。

宋文吃完还想吃，问还有没有。

温雪亭那包饼干放桌上没动，她不吃，让慕娇娇给宋文吃了。

慕娇娇没好气地拿起饼干丢过去:“吃吃吃，好好学习吧你。”

班上其他学生看过来，不知道慕娇娇怎么好意思说出让别人好好学习的话。

最该好好学习的人不是她吗？

每次都倒数，拖班级后腿。

慕娇娇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下巴微扬，脖颈纤细，像只天鹅，她头发全部扎了起来，露出干净的皮肤状态，马尾柔顺垂下，眸子里映着灯光的亮，很耀眼。

那个时候，青春期的大多数学生，无论男生女生，因为学业的紧张，压力大，多多少少会有点皮肤问题，唯独慕娇娇，她除了青春期发育不太好，其他地方都挺漂亮的，可以说是从小美到大。

唔，也不能说她发育不太好，主要原因还是她从小跳舞，饮食方面在刻意控制着，不能胖，不然跳起舞来不好看。

这个年龄的少女们，大多已经接近发育成熟阶段，胸前骄傲，慕娇娇却比不上，不过她挺乐意现在这样的，因为高三每天要早起晨跑，这时候，大胸就难受了。

每次跑步或者体育课，只要不在她生理期，她都一身轻松跑完全程，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高一高二那两学期，校运动会上，慕娇娇承包两次班上的女子三千米长跑，且两次都是第一名。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特别有活力，无论什么事，只要不和学习沾边儿，她都能壮志满满，然而一旦遇到学习上的问题，她瞬间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吧唧，可见是十分渣的学渣了。

-

晚自习上到八点半，慕娇娇慢慢收着桌上的东西准备回家，班上卫生委员刘一鸣突然叫住她:“慕娇娇，你等一下。”

“怎么了？”

刘一鸣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今天轮到你值日了。”

不说慕娇娇还真给忘了，温雪亭早就拿好了扫帚等着她。

慕娇娇从她手里接过扫帚，催她走:“温温你先回宿舍，卫生我来做。”

温雪亭犹豫:“不太好吧。”

慕娇娇已经开始打扫了，“有什么不好的，你住学校宿舍，再搞卫生回去宿舍都灭灯了。”

“可是……”

“什么可是可是的。”她道，“我走读，回去没时间限制，时间比较自由，不像你，快走吧。”

“……那谢谢你啦。”温雪亭道。

慕娇娇大方摆手:“去吧去吧。”

窗外经过许多学生，温雪亭站在教室门口道:“明天请你吃雪糕呀。”

住学校宿舍其实挺不方便的，一中不是什么私立学校，花费不高，宿舍条件极其一般，学校亮灯时间只有半小时，一个宿舍十二个床位，洗澡都是挤着洗的，温雪亭不愿意和别人一起洗，每次都留在最后，偏偏留在最后灭了灯，连热水都没有，洗个澡都成问题，慕娇娇干脆让她先走，早点回宿舍抢占先机。

慕娇娇一个人打扫卫生肯定是不行的，教室还挺大，虽然垃圾不多，但留一个女生下来不好倒垃圾，刘一鸣想了又想，目光落在了正起身要走的新同学身上。

他忙叫道:“谢……谢衍之，新同学，等等。”

谢衍之抬眼，面无表情:“有事？”

刘一鸣笑:“这……帮女生打扫一下卫生嘛。”

一班卫生值日是按座位来，一次两个人，谢衍之没同桌，温雪亭提前回宿舍，剩下一男一女，这不就巧了么。

反正到明天，谢衍之一个人也不好安排。

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看新同学面色冷冷，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啊。

本来是这样的，新同学刚来，一般会比较优待，卫生什么的，暂时也轮不上他，可现在这不是没人么？

谢衍之垂眸看了眼脚下，高三，教室里还算干净，顶多地上几片碎纸屑，轻微打扫一下就好了。

教室里灯光明亮，慕娇娇见他不愿动，没说话。

她虽然成绩不行，但是守班级规矩，不会去搞特立独行那一套，该自己做的事不会逃避，扫个地而已，多大点事。

再说了，大佬不都得自己扫地。

……错了，她不是大佬，她朋友是，一群学渣朋友，分进了四五六班，散的七零八落。

前两天放学还见着江舟他们那一帮子人，扫地吊儿郎当，直接在教室里打闹，差点把教室给拆了。

她想到这儿就好笑，也真就笑了出来。

刘一鸣道:“慕娇娇，你怎么还笑上了，扫个地这么开心，要不然明天还归你？”

慕娇娇抬头:“做梦呢刘一鸣？”

刘一鸣嘿嘿一笑:“开玩笑的。”

他说话间，余光瞥见新同学去后面拿了扫帚过来，连忙道:“诶，有人帮你了。”

慕娇娇看向谢衍之，他身子微弯，沉默地扫着地。

他扫地很没有经验，别别扭扭，看一眼慕娇娇，像是在学她。

慕娇娇怔了一下，这个人，他好像是在努力地融入这个班级。

不是想和人好好相处的那种融合，是作为一个正常学生的那种融合。

有点奇奇怪怪的，他原来的学校里，难道学生都不用打扫班级卫生吗，或者，他没进过学校？

慕娇娇这么一想就立即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太可能，但是一看谢衍之扫地不太熟练的姿势，她又有点怀疑。

那个时候，学生多少都在家里做过一些简单的家务事，不像谢衍之，新同学嘛，也不太了解家庭情况，一看就是不常在家里做事的，倒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矜贵又疏离，身上气质很特别。

慕娇娇看他一眼，弯唇，轻轻笑了笑。

有人生来耀眼，站在那里不动都有光，芸芸众生里，独独一眼就瞧见了他。

“那你们扫，我回去了。”刘一鸣见留了两个人下来，说了一声就走了。

教室里就剩下慕娇娇和谢衍之两个人。

扫地灰大，谢衍之呛了几下，慕娇娇大笑:“算了，你去旁边等着，一会儿扫完了陪我倒个垃圾。”

谢衍之也不客气，真就提着扫帚去了门口。

慕娇娇回头看他一眼:“你别走了啊。”

他微垂着头，半倚在门边，走廊灯光照过来，夜风轻轻吹起，少年身影看起来有点孤寂。

垃圾并不多，但是每天早自习会有人来检查，所以每天都得保持教室卫生。

那时候，教室里有一个很大的垃圾桶，深红色，特别丑，倒垃圾必须得两个人抬着，一个人根本不能操作。

一班还算自觉，不轻易制造大垃圾，顶多一些纸屑，灰尘，零食包装什么的，扫起来方便。

扫完后，慕娇娇从自己抽屉里翻出两个医用卫生口罩，淡蓝色，单独包装，到门口分给谢衍之一个。

谢衍之偏了偏头:“？”

慕娇娇拆开口罩戴上，说话有点闷闷的:“带上吧，倒垃圾那地儿气味重，你受不了。”

谢衍之便伸手接过:“谢谢。”

慕娇娇藏在口罩下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关好灯和门窗，垃圾桶两人一手抬一边慢慢下楼，慕娇娇不知道想什么，下楼梯心不在焉，没注意看脚下，楼梯踩空了一脚，她惊叫一声，左手堪堪抓住楼梯扶手，惊慌未定。

谢衍之动作迅速地绕到她面前下一个台阶，大概是想扶住她，不让她摔下去，然而动作太快，慕娇娇因为惯性，身子前倾，额头重重撞上谢衍之的额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砰。”

慕娇娇捂着脑袋蹲下来:“好疼。”

谢衍之垂眸看她，也学着她捂着自己脑袋，有点傻。

慕娇娇仰头，看清谢衍之的动作，“噗嗤”笑出声。

她朝他伸手:“拉我起来，疼死了。”

谢衍之看她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自己的手。

他的手有些凉，掌心柔软，十指修长，慕娇娇握住了他指尖，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然后松手，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揉了揉:“对不起，你也很疼吧。”

-

10. 第 10 章 松手。

谢衍之眸色变了变，侧身躲开她的动作。

慕娇娇也没太在意，视线移开，看清楼梯的狼藉。

白扫了，垃圾桶都翻了，楼梯台阶上一地垃圾。

这一下，脑袋瓜子更疼了。

“你等等。”慕娇娇道，“我重新拿扫帚扫一下。”

这时候，下楼梯没几个人，基本都是搞卫生留下来的，别的班，也都不认识，见此情景，颇为费解。

这得是发生了啥呀，怎么楼梯间就……

路过的学生，看看慕娇娇，看看谢衍之，两人额头上都顶着个大红印。

就还……还挺激烈的。

慕娇娇回教室拿了扫帚过来，走廊里碰见经常跟在江舟后面的一个学生甲。

学生甲笑嘻嘻:“慕姐姐，搞卫生呢，我帮你。”

作势便要从慕娇娇手里接过扫帚，慕娇娇躲开，眉头蹙起:“一边去，谁跟你姐姐妹妹的。”

学生甲道:“江舟是我哥，你是我姐啊。”

慕娇娇翻个白眼，无语了都。

要不是谢衍之在这儿，慕娇娇都要直接让人滚了。

烦不烦啊。

学生甲不懂看人脸色，见慕娇娇脸色不好，以为是称呼不满意，于是立即改口:“那不然，叫嫂子？”

慕娇娇一听就炸，举起扫帚就挥了出去:“陈乐，你滚！”

陈乐跳起脚就跑，边跑边嚷:“姐，你别气啊。”

下楼梯撞见谢衍之，陈乐跟他打了个照面，飞快跑了。

这人谁呀，没见过。

长的还挺帅，按道理在学校挺显眼的，怎么之前一直没看见过呢？

谢衍之面无表情，眸光随着陈乐身影的消失才慢慢从黑暗里收回来，然后看向了楼梯上方。

楼道间有一盏暗灯，灯光像是落不进他眼底。

慕娇娇还未出现。

谢衍之慢慢抬脚，往上走了两个台阶，这时候，慕娇娇才陡然出现在楼梯上方。

她眉眼弯着，眸子清亮，藏着光。

“我来啦。”

过程两人都没说话，收拾完狼藉，慕娇娇直起身子，快速把清扫工具送回教室。

走廊寂静，脚步声暗中作响，别的班级灯已经关了，慕娇娇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找谢衍之。

我的妈，学校安静下来太可怕了。

偏偏她跑还要往后看两眼，生怕后面有什么东西跟着。

“谢衍之。”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走廊到楼梯口距离并不长，一中每栋教学楼都有两边楼梯，高三一班有一边楼梯靠近教室，而另一边下楼，离学校垃圾场比较近，走的人少，而今天，慕娇娇选的是另一边楼梯。

有风过来，树叶沙沙作响。

慕娇娇闭眼往前冲，在拐弯处撞上一个人。

她睁眼，谢衍之垂眸看她:“怎么了？”

他声音很淡，在安静地楼道里显得清冷。

慕娇娇慢慢平复心情，喘了口气，说:“有鬼。”

谢衍之抬头往她身后瞧，几片叶子被风吹动，落在了走廊里。

他没说话。

慕娇娇还没意识到两人姿势有多暧昧，这边摄像头照着，灯光一闪一闪，谢衍之看到那个摄像头正好对着自己。

“你还要抓多久。”他声音响起。

慕娇娇反应过来，连忙松手，“不好意思。”

太紧张了，一下抓着他手就不放了，但她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真就下意识动作，把谢衍之当救命稻草了。　

慕娇娇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灵异事件，之前听别人说过学校的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有点小恐怖，白天听还好，一到晚上，情景再现，她脑子里就爱乱想，慌得一头撞到谢衍之身上。

谢衍之比她高很多，估计一八五往上，好像比温淮还高点，她退开时，目光越过下颌，从他微凸的喉结上扫过，只无意一看，心跳却有点不受控制。

灯光昏暗，楼道寂静，少年肤色冷白，额前碎发垂落，眸子黑而沉，平白添了些旖旎色彩。

慕娇娇失神片刻，找了个话题，说:“你好像比温淮还要高一些。”

她往后退一点，比了比，自言自语:“没错，就是比他高。”

谢衍之轻轻抬眼:“是吗？”

“是啊。”

-

校园绿化做得好，里面种了各种树和花，一年四季都有花看，只是爱花的人少，见到好看的就想据为己有，有些花才开，立马就被人从枝头掐了下去，后来学校专门出了一道校规，不准采花，一经发现，罚款一百。

晚上还有学生会的人专门在这边蹲守“采花贼。”

不过现在还好，高一高二没开学，高三忙着学习，想来没那闲功夫去赏花赏月了。

八月底已入秋，然而天气还是热，枝头绿叶生机勃勃，没有一丝枯黄的迹象，也就在晚上，月亮升起，风吹过来，才会感到那么一丝丝凉意，等到第二天，太阳一起，温度又上来了。

空气里飘过花香，路上学生零散几人，慕娇娇道:“谢衍之，你也是走读？”

谢衍之目光看着前方，他没戴口罩，侧颜清润，身形如舒展的青竹一般，有少年美好的模样。

他点头:“是。”

“你住哪里呀？”

他侧头过来:“你很好奇？”

慕娇娇眉眼一弯:“随便问问，不愿意回答就算了。”

离垃圾场越近，周边气味逐渐难闻起来，慕娇娇蹙了蹙眉，提醒谢衍之:“把口罩带好。”

谢衍之拿出口罩正要戴上，旁边绿化带里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猫，黑白相间的毛，眼瞳发出幽幽绿光。

“喵~”

垃圾桶另一边突然被松开，落在地上“咚”一声。

慕娇娇侧头:“你怎么……”

她话没说完，谢衍之手里的口罩掉在地上，他捂着头慢慢蹲下来，身子在微微颤抖。

有点不对劲。

慕娇娇也跟着蹲下来，在谢衍之身旁，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柔和:“……没事吧。”

少女声音不大，在夜里起了点安抚的作用。

谢衍之慢慢抬头，眸子里浸了点红，看清慕娇娇面容，他的表情突然狠戾起来:“滚。”

慕娇娇手一顿，也气了:“你滚一个给我看看？”

谢衍之把她推开，慕娇娇蹲在地上，一个不防，被他推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她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憋屈过呢。

她站起来:“谢衍之，你神经病啊。”

那只野猫又叫了一声。

谢衍之突然捂住耳朵，额间沁出了几滴细汗，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慕娇娇回头，和那只野猫视线对上。

学校里的野猫大多不怕人，只会在晚上出现，有些学生会在附近喂一些流浪猫，但是因为不知道猫窝在哪里，通常会把食物放在野猫经常出现的地方，到了晚上，野猫便会自己出来觅食。

她突然想通，谢衍之这么异常，不是怕猫吧？

听说过怕狗的，没听说有人害怕猫呀。

她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把猫赶走，然后回到谢衍之身边，轻声道:“我把猫赶跑了，真讨厌。”

谢衍之好半天才缓过来，他咬着牙，眼里的红慢慢下去，慕娇娇蹲在他面前，歪着头，笑意盈盈。

“起来，跟我一起去倒垃圾，休想偷懒，装头疼也没用。”她半开玩笑，站起身拉了谢衍之一把。

谢衍之穿了一件白色长袖衬衣，衬衣袖口掀开，手腕上有几道新鲜抓痕正在往外渗血，浸湿了雪白袖口，沾了点点红痕。

慕娇娇咬唇，她没注意到，谢衍之啥时候下的手，对自己这么狠？！

不是脑壳真有点问题吧，怕猫怕到这种程度？

自残？不至于吧。

然而一路，谢衍之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倒完垃圾，垃圾桶还要送回教室，回来慕娇娇绕了一下，从医务室门口经过，进去买了包碘酒和一包棉签。

桶就丢在外边，拖着谢衍之进去给他伤口消毒。

她开口:“我没做过这事，下手不知轻重，要是疼，你就吱一声哈。”

三道伤痕，慕娇娇提心吊胆，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重了一分。

袖口挽起，露出瘦削有力的腕骨，手腕下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谢衍之垂眸，目光却没看自己伤口。

他以前也受过伤，比这重的多，然而没有人这样小心翼翼地怕他疼。

他收回手，慕娇娇上药上到一半:“诶……”

“我没事，你不用管。”

慕娇娇捏着一根沾了碘酒的棉签，撇嘴:“是是是，你是大爷。”

她丢了棉签，走出医务室，回头见谢衍之还站里边儿不动，开口道:“大爷，走啊，留这儿过年呢？”

谢衍之:“……”

如果沈从渊在这儿，应该能查觉出好友的心思，算是一种比较愉悦的状态，然而他不在，谢衍之的愉悦，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又回到寂静空旷的教室，慕娇娇扯住了谢衍之衣角。

她怂了。

谢衍之看她一眼，没拒绝，就让她牵着自己衣角，躲在他后头。

一出教学楼，慕娇娇就放飞了，手一松，走路都轻快不少，走一路，蹦一路，背着手倒退着走。

沿路有灯光，暖黄柔和，灯下许多飞蛾扑来扑去，一旦靠近，便被灯火灼伤，路灯脚下，无数飞蛾尸体落下。

“谢衍之，你以后多跟我说说话呗？”少女声音随风传过来。

“为什么？”

慕娇娇道:“我们都这么熟了。”

“很熟吗？”

“毕竟一起倒过垃圾。”还知道你的秘密呢。

后面这句话，慕娇娇压在心底没说，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

11. 第 11 章 她要永远有活力。

校门外，一中校匾高高挂起。

学校保安站在门口查学生的走读证，慕娇娇出来时有点晚，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已经散的差不多，只有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车停在那里，不怎么引人注目。

慕娇娇和谢衍之校门口分别，她把手上提着的碘酒和棉签一齐塞给谢衍之:“回去记得擦。”

不远处温淮还没走，等着慕娇娇过来。老远就瞧见她跟个男生拉拉扯扯，温淮眯了眯眼，突然出声:“慕娇娇，滚过来。”

慕娇娇吓一跳，转头看过去，温淮那眼神跟捉奸似的。

怕他在爸妈面前瞎说，慕娇娇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谢衍之怀里:“拿好，我走了。”

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瓶碘酒和已经拆开的一包棉签，谢衍之向远处看了眼，神色冷淡。

他坐进车里，沈从渊凑上来:“什么呀？”

谢衍之连同塑料袋一起丢给他。

沈从渊打开翻了一遍，不可置信:“什么玩意儿，你受伤了吗？”

谢衍之道:遇见了一只野猫。”

沈从渊顿了一下，看看谢衍之，发现他面色正常，于是放心:“哦，那没事吧？”

“没事。”

说是没事，沈从渊还不太放心，目光在他身上扫了又扫，终于发现异常，袖子上有血。

于是碘酒和棉签就有理由了。

问题是，为什么是个女生给他送呢？

“那女生谁啊，挺漂亮的。”沈从渊道。

谢衍之侧头睥他一眼:“跟你没关系，少打主意。”

沈从渊轻笑:“阿衍，你想什么呢，我就问问，还能有什么主意啊。”

他唇角微勾，凑过去，戏谑:“你喜欢啊？”

谢衍之阖眼，懒得理他。

沈从渊往后靠了靠，长叹:“完了。”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开车。

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只是，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既然是学生，还是好好学习为好。

-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去了？”温淮皱眉问起。

慕娇娇道:“打扫卫生啊，你都不知道帮我一下。”

“自己的事自己做。”

慕娇娇朝他扮鬼脸:“懒鬼。”

“说谁呢你？”温淮揪她耳朵，“我跟你说，你现在是读书，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学生来往。”

慕娇娇也怒了:“什么叫不三不四，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温淮气笑了:“我不管，反正你给我老老实实把高三这一年过完。”

慕娇娇翻个白眼:“放心，不惹事。”

温淮这才罢休，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走，慕娇娇跟在他后面好大一段距离。

走到一半，温淮突然回头，看见掉在好远的慕娇娇慢悠悠走着，他有点不耐烦:“还不跟上来，等谁呢？”

慕娇娇勾勾唇，起了坏心思:“来了。”

她看着温淮挺直的背影，忽然跑起来，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耳边风声划过，她一把跳上他的背，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

温淮被她突袭，差点没站稳，不过慕娇娇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要走前面，多少有点心理准备，听见身后动静，立即调整姿势，一下把慕娇娇给接住了。

接住后，他甩了几下，慕娇娇紧紧扣住他，就是不松手。

温淮干脆妥协，又把她往上掂了两下:“慕娇娇，你是猪吗，走两步路就要人背？”

慕娇娇揪他耳朵:“温淮，你才是猪。”

黑色轿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内安静，路灯光线照进来，洒进斑驳光影。

沈从渊笑出声:“一中挺开放啊。”

谢衍之目光往车窗外淡淡一瞥，瞧见慕娇娇趴在温淮背上，眉眼间热烈张扬。

想来他们关系应该很好。

“不是说不允许早恋吗？”沈从渊道，“阿衍，那女生有点眼熟。”

他唯恐天下不乱，“啊，想起来了，这不是刚刚给你送碘酒和棉签的女生吗？”

“怎么，准备想脚踩两只船了？”

谢衍之看他一眼:“你能闭嘴吗？”

沈从渊一笑:“好，不说了。”

虽是闭了嘴，他仍往后看了眼。

车子与那两人距离拉远，影子逐渐模糊，直到什么也看不清。

-

车子停在南湾区，这里是最早建起来的一片开发区，路好，景好，最重要的是，这里只有家境殷实的人才能住进来，因为周边都是高消费，普通家庭根本承受不住。

谢衍之的奶奶，姓苏。

听说早些年和老爷子离了婚，独自一人搬回了南方居住。

苏家本家原来是做纺织生意的，往上回溯几代，从发家开始，一富富了好几代，后来时代变迁，生意也曾受过打击，然而底子还在，家族生意由后辈接手，到了苏老太太这一代，层层联姻的烘托下，南方苏家和北方谢家，一时风头无两。

然而势头正盛的时候，苏老太太竟然提了离婚，独自搬回了南方。

她有两个儿子，全部留在繁华京都，没有一个人陪她回来。

正当所有人为苏老太太的晚年生活哀戚时，她的孙子突然被送来南方照顾。

至于什么原因，那就不太清楚了，毕竟很多事都只是听说。

既然是听说，谁知道哪些真哪些假呢，图添一笑罢了。

老太太住的是那种花园小洋楼，周边种满了名贵树木，大多年岁久远。

家里有个保姆照顾，日子挺清闲，如今孙子一来，家里热闹不少。

不过热闹不是自己孙子造出来的，是他朋友沈从渊，世交家里的孩子。

谢衍之性格和沈从渊完全相反，他话不多，多数时候冷漠，沈从渊爱笑，嘴甜，擅讨老人家欢心。

不过老太太不偏心，全都一视同仁。

保姆在苏家做了很多年，当年是老太太亲自挑的人，老太太回南方后，保姆也一道跟来了，是个忠诚的性子。

两个少年回来，老太太让保姆从厨房里把炖好的鸡汤端出来。

沈从渊洗了手就去桌边坐着，谢衍之却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保姆上来敲门：“小少爷，老太太让你下去呢。”

谢衍之卧室里很干净，东西摆放整洁，书桌上放了笔和书，有一张铺好的白纸在上面。

他取笔过来，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慕娇娇。

有人乱了他心思。

面前是玻璃窗，窗外树影婆娑，月光清凉如水。

他伸出手，腕上痕迹退了不少，碘酒的颜色却还留在上面。

保姆叫不动人，只好下楼去请老太太。

老太太和蔼慈祥，今年要过七十岁大寿，身子骨还算健朗。

出自南方，性子温婉。

沈从渊喝了口汤：“奶奶，阿衍在房间里孵蛋呢。”

老太太笑：“他晚饭没吃，上课辛苦，我去看看他。”

沈从渊和谢衍之住二楼，老太太嫌爬楼梯麻烦，索性住一楼，挺方便。

房门再次被敲响，谢衍之声音疏离：“不吃，别叫了。”

老太太道：“是奶奶。”

谢衍之这才回头，起身去开门。

老太太走在他前面，走到书桌旁。

谢衍之拖了张椅子出来，老太太笑看他一眼：“不吃饭晚上睡得着？”

谢衍之道：“吃了也不一定能睡着。”

注意到桌上白纸上的字，老太太问：“今天第一天进学校，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

谢衍之摇头：“没有。”

“同学呢，相处的怎么样。”

“挺好的。”

“慕娇娇。”老太太指指白纸上的名字，“听着是个女生名字，你写她名字做什么？”

谢衍之往窗外看了一眼：“初次见面，她跟我说，她叫慕娇娇。”

“那其他人呢？”

谢衍之沉默。

老太太笑得愈发慈爱，“一个都没记住？”

“是。”

他根本就不在乎，所以压根儿不会花心思去记一些不重要的人。

老太太道：“那这位女同学呢，衍衍，你记她做什么？”

谢衍之想了想，没想明白。

“算了。”老太太道，“下去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谢衍之还想拒绝，老太太道，“特地为你们俩炖的汤，不喝浪费了。”

谢衍之只好跟他一起下去。

下楼梯很慢，老太太说：“不要做坏事，做一个好学生，慢慢适应正常人的生活，你是个好孩子。”

“嗯。”

“有机会就把朋友带来家里玩，你自己觉得最好的朋友，值得你带回家，当做珍宝一样的朋友。”

谢衍之突然想到慕娇娇，想起她的眼睛，玻璃珠一样澄净，好想珍藏起来啊。

但是这双眼珠子，在她眼睛里才最好看，狡黠漂亮，带有灵性。一旦脱离主人，就会变得黯淡无光。

只有慕娇娇才能驾驭住这双眼睛。

她要永远有活力，谢衍之喜欢看她眼底的光。

-

第二天是星期五，晴。

慕娇娇定了五点五十的闹钟，时间一到，闹钟准时响起，天色已然全亮。

昨天才因为迟到被班主任训过，慕娇娇今天很自觉，二十分钟搞定全部。

还是穿校服上学，一中有规定，进学校必须穿校服，没得商量。

主要还是为了杜绝学生产生攀比心理，夏天两套，冬天两套，校服轮换着穿。

虽然校服版型都差不多，但有好多学生能把校服穿出百种花样。

-

12. 第 12 章 我只跟你熟。

客厅桌上放了杯蜂蜜水，慕娇娇走过去把水喝了，然后一头钻进厨房。

厨房里，慕晚清正在忙碌。

早饭简单，油条稀饭。

她急匆匆吃了根油条，端起碗喝了一口粥。

慕晚清来不及喊：“小心烫……”

下一秒，慕娇娇捂着唇，眼里蓄起泪：“唔，好烫。”

慕晚清接过她手里的碗：“多大人了，还这么莽撞？”

慕娇娇道：“我赶时间。”

慕晚清：“现在还早，你路上别贪玩，十分钟就到了。”

嘴唇烫红了，慕娇娇饭也不想吃，“我不吃了，我走了。”

慕晚清在后面喊：“等等你哥啊。”

慕娇娇往前跑：“不等他。”

“这孩子。”慕妈妈拿她没办法，眼见这孩子都跑没影儿了，她又担心地喊了一句，“你跑慢一点。”

慕娇娇没听到。

清早太阳初升，温度还没起来，整个世界蒙在一层薄薄的雾色里，东边云朵红透，几缕光线透过薄雾，路边的叶子上凝着水珠，被光线折射出五彩的光。

街边炊烟袅袅，有行色匆匆的人，慕娇娇的身影从人群里擦过，向着学校飞快跑去，耳边是清凉的风声，空气里有早桂的清香。

校门口，保安穿着制服站在那里，没穿校服的一律不让进去，以前是学生会的查，但现在高一高二没开学，高三学生会也忙着复习，没功夫管这事，于是事就落在了保安头上。

慕娇娇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谢衍之，他还是白衬衣，身形笔直，微薄的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白净秀丽的轮廓，脸上没有一丝瑕疵。

跟他一起还有一个男生，气质很独特，有点散漫，五官优越，眉眼凌厉，冲淡了面相上的一点阴柔。

不是偏女气的那种阴柔，是精致，有点忧郁贵公子的气质。

他们俩被保安拦在校门口。

慕娇娇看了眼，新来的保安，她以前没见过。

贵公子说话了：“叔叔，我们昨天才转学过来，还没领校服呢。”

保安不近人情：“没穿校服就是不能进。”

谢衍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转了个身，眯着眼，头微微仰着，阳光尽数落在他脸上。

早晨的曦光还算温和，浅金色，把他整个人照的柔和起来，好像没那么冷漠了。

沈从渊转头：“阿衍，你还晒什么太阳，想想办法怎么进学校啊？”

慕娇娇连忙举手：“我我我。”

她跑过来，气息不稳，一把抓住了谢衍之的手，等呼吸平复下来，她对保安道，“叔叔，这两人我认识，一个班的，真的昨天转来的，您要不信给我们班主任打电话。”

保安持怀疑态度。

清早有点凉，慕娇娇出门在短袖校服外套了件长袖校服，蓝白色，青春洋溢。

她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往谢衍之身上一套，“你看，是不是很像我们班同学？”

保安：“……”

慕娇娇道：“高三一班，班主任林云缨，叔叔，你打电话问一下，马上要晨跑了，我们不能迟到。”

保安做了退让，从值班室里找到高三班主任的电话，打过去问了一下，林云缨也是事多，昨天愣是忘了让转学生去综合楼领校服。

保安看看门口，说：“两个学生，都没穿校服，都是转学生？”

林云缨：“不是，只有一个。”

保安正要挂电话，林云缨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一个，昨天听二班陈老师说了，他们班也有个转学生，两人一起转过来的，叫……叫沈从渊，我们班的叫谢衍之。”

“如果是这两个孩子就让他们进来，马上要晨跑，麻烦你了。”

保安放下电话：“进去吧。”

他看了走读证，是这两个人。

慕娇娇把衣服拿回来：“谢谢叔叔。”

谢衍之愣了一下，抬眸看向慕娇娇。

少女身上带着甜香，像清晨沾了露珠的花，她突然冲上来抓住他的手，那一瞬，他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藏在皮肉之下的心脏里，有一颗种子正在萌芽。

校园里学生都朝着田径场去，清晨微凉的风迎面吹来，沈从渊道：“阿衍，一个班的，人家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慕娇娇。”

沈从渊挑了下眉，笑，“慕娇娇？”

他眯起眼，看着面前一道纤细的少女背影。

少女回头，不太耐烦：“你们俩男的能不能快点，晨跑啊。”

沈从渊招手，唇边笑意渐深：“来了。”

谢衍之侧头瞄他一眼，隐含警告。

沈从渊一顿，“OK，闭嘴。”

-

晨跑绕着田径场跑两圈，慕娇娇身上外套搭在一边肩上，额头上出了点汗，脸颊泛起红色，有几根发丝被细汗黏在脸侧。

她和温雪亭一起顺着人流往教室里走，明明都是一样的校服，可人群中偏她最显眼。

谢衍之个子高，走在后面，往前抬眼一看，慕娇娇笑着和同学打闹。

她走路总不看路，上楼梯还要闹，估计没少摔过。

“听说昨天二班也来了个转学生。”温雪亭勾着慕娇娇胳膊。

慕娇娇道：“啊，知道。”

“你见过？”

慕娇娇想了下：“应该吧，好像是和谢衍之一起转过来的，没进一个班级。”

她想着的是早上在校门口碰见的沈从渊。

对于颜值比较出众的人，慕娇娇或多或少有点印象，沈从渊五官优越，如果学校有这么一个人，她不至于没印象。

“哦。”温雪亭又道，“人怎么样？”

“长相还行。”

温雪亭嘴角一抽，“你就看人家脸了？”

“还看气质，觉得挺妖的。”

-

早自习读书，林云缨来了一趟，吩咐学委徐青下课后带谢衍之去一趟综合楼领校服。

学委点头答应：“好的，老师。”

徐青是个女生，成绩不错，有好学生的骄傲，平日里看不上慕娇娇，觉得她学习差，不配跟她一个班。

徐青家庭条件不错，在教室里很有优越感，班上有男生给她抽屉里塞过情书，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上交给老师，结果那个学生被老师找了家长，后来换去了二班。

有了先前的例子，再有男生对她有什么暗恋心思，也都望而止步，压在心底，只可远观。

众所周知，徐青只爱学习。

早自习四十分钟，慕娇娇睡了二十分钟，后二十分钟被徐青点名了。

“有的人真好意思，把教室当成自己家，想睡就睡，都高三了，还这样拖后腿，没那本事就别进一班。”

放眼望去，用数学书挡着脑袋，趴桌上睡的正香的人，除了慕娇娇，再没别人了。

温雪亭撞她胳膊：“醒醒，徐青都点你名了。”

慕娇娇仍闭着眼，语气倦怠：“听见了。”

温雪亭笑：“那你还不起来，一会儿给老师打小报告。”

慕娇娇父母都挺忙的，要是被叫了家长就不好了。

她抬头，睡眼朦胧，拿着数学书看，看也看不懂，脑袋瓜子嗡嗡叫。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慕娇娇“砰”一声，趴在桌上，把饭卡递给温雪亭：“亭子，去食堂吃饭帮我带两个鸡蛋和一杯豆浆，我睡会儿，谢谢。”

还是起的太早，哪有不贪睡呢。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人，规规矩矩上课也就为了混个毕业证。

偏偏进了高三最好的班级，别人压力大是因为学习，她压力大是因为周围人都在学，她就两不会。

这不会那不会。

糟心。

徐青过来叫谢衍之，有些腼腆：“同学，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吃完饭带你去领新校服。”

谢衍之眸光淡淡，一言不发。

徐青：“同学？”

谢衍之起身，从她身边经过，走到慕娇娇桌子旁边，抬手在她桌上敲了敲。

慕娇娇抬眼：“干嘛呀？”

一看是谢衍之，她直起身子，“有事？”

“醒一下瞌睡，带我去综合楼。”

徐青在后面，脸色不好。

慕娇娇道：“让学委跟你一起去，我睡一会儿，困死了。”

谢衍之：“你带。”

慕娇娇：“……”

大哥，我们关系突然有这么好了吗？

你昨天还让我滚呢。

“昨天你让我多跟你说说话。”他平静说着，“我只跟你熟。”

“……走走走。”

慕娇娇几乎要炸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呀？

两人背影消失在教室转角，徐青发出一声嘲讽笑声：“嘁。”

慕娇娇果然不简单，长得好看的男生都被她勾了个遍。

还以为新同学不食人间烟火呢，没想到这么容易上钩。

这么想着，徐青心里还是不舒服。

有的是人喜欢她。不过一个普通转学生而已。

徐青也属于长相好看的那一类女生，不过没有慕娇娇那样显眼，高一高二那两年，两人不幸同过班，慕娇娇太受男生欢迎了，江舟那一帮人，甘愿跟她后面，处处听她的话。

江舟是一中出了名不能惹的人，人人都怕他，他家境好，长相好，几个班的女生围着他转，那时候女生对桀骜不驯的少年总有一种崇拜心理，尽管他们个个星期都上学校的通报批评栏。

慕娇娇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这群人，后来以江舟为首的，从高二下学期就开始老实起来，再没闯过祸。

-

13. 第 13 章 能不能安分点？

慕娇娇，你能不能安分点。

——谢衍之

综合楼在学校正门这边，很多老师办公室也在这里面。

校服要去团委办公室领，领完校服回去，慕娇娇走在前面，她说：一中每天都要穿校服的，每个星期一升国旗，到时候会有纪检部打分，没穿校服会扣班级分，林老师很重视班级分。”

少女声音清脆，朝气蓬勃。

谢衍之看她一眼，她没回头，只能瞧见背影，头发黑而柔顺。

“知道了。”

经过学校小卖部，谢衍之把手里的校服递给慕娇娇：“帮我拿一下。”

慕娇娇不明所以：“你干嘛去？”

早上小卖部人多，几个男生没去吃饭，蹲在小卖部后面抽烟。

慕娇娇眯了眯眼，看见了熟人。

江舟个子高，骨架优越，斜斜往哪儿一站，目光都往他身上聚集。

陈乐眼尖：“姐。”

“姐你妹啊。”慕娇娇道，“别乱叫。”

慕娇娇其实不太喜欢男生抽烟，以前一个班的时候，在一起玩儿，只要慕娇娇在，他们几个男生就都不在她面前抽烟。

江舟本来没注意到慕娇娇，听见陈乐声音，夹烟的手下意识往后藏了藏，欲盖弥彰地把烟头往地上一丢，拿脚踩了踩。

慕娇娇道：“别踩了，我都看见了。”

江舟笑了笑，没解释，问她：“早上又不吃饭？”

慕娇娇道：“我吃呢，让温雪亭给我带。”

她眼睛往小卖部里看了眼，谢衍之在里头排队付钱。

他眉头轻蹙着，和前面人隔着些距离，不太喜欢和别人靠的太近。

江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看见谢衍之，他的神色略显复杂。

“你们班的？”

“什么？”

慕娇娇没搞懂他说什么。

江舟轻轻笑了一声：“慕娇娇，你在一班日子过的挺不错啊？”

说起这个，慕娇娇瞬间萎了：“快别说了，难受，我一个渣渣夹在一群学霸中间，次次倒数第一。”

“所以……不打算回来跟我们一个班了吗？”

慕娇娇正要说话，谢衍之已经付完钱从小卖部里出来了，正往这边走。

这边几个男生看着他，慕娇娇匆忙道：“江舟，少抽点烟，我先过去了。”

谢衍之抬眸，视线和江舟对上。

两人面色都不太好看，但具体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谢衍之神色微冷，把自己买的饼干丢给慕娇娇，伸手拿回校服，一言不发地走了。

慕娇娇跟上去追问：“什么意思啊，你给我饼干干什么？”

“怕你饿死。”

“…………”

他腿长，走路又快，要是不刻意等慕娇娇的话，慕娇娇是追不上他的。

她走几步跑几步，气息不稳：“谢衍之，你等等。”

谢衍之没理她。

慕娇娇干脆不追了，不知道这人突然发什么神经。

她蹲在路边喘气，过了没多久，面前出现一双笔直的长腿，她仰头，谢衍之垂眸站在她面前。

“慕娇娇，你能不能安分点。”

“谁不安分了？！”慕娇娇骤然起身，“谢衍之，你说的是人话吗？”

她眼睛里似乎有火花，生气的表情也很生动。

星期五这一天，慕娇娇一整天没理谢衍之。

不过谢衍之本来也安静，不太爱说话，所以说不清楚到底是慕娇娇不理他，还是他不理慕娇娇。

下午放学，温雪亭察觉两人异样：“娇娇，你和新同学怎么回事呀？”

慕娇娇道：“没怎么啊，我跟他不熟。”

“得了吧，早上就听班上人说了，学委带新同学去领校服，新同学不乐意，说只跟你熟。”她凑过来，一脸坏笑，“小样儿，下手挺快呀。”

慕娇娇脸一红：“唉哟，你想哪儿去了，我们俩清白的。”

温雪亭眨眨眼：“我懂，保密。”

“保密个鬼。”

温雪亭大笑，抓起书包就跑：“周末愉快呀，下星期见。”

慕娇娇无语地朝她挥手：“下星期见。”

一中星期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上完两节课就开始放假，慕娇娇的书都借给谢衍之了，连同作业一起。

本来以为这星期可以不用做作业了，结果等人都走光了，谢衍之突然把练习册还给她：“记得做题。”

慕娇娇气恼地将练习册收进书包里。

学费不能白交，做就做。

-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慕娇娇这个周末不太平静。

周五晚上，接到她舞蹈老师的电话。

省中心有个大领导要下来考察，底下各个城市及周边城乡都做好了迎检准备。

第一站就在慕娇娇所在的小县城，那一年，小县城还很落后，除了南湾区附近，其他地方百废待兴，夜里十一点之后，路灯都少见，出租车司机十二点就不跑了。

慕娇娇家住在学校附近，交通还算便利，离会展中心不远，这边是主街道，所以比其他地方要热闹一些，路灯也因此能亮一整晚。

她家住五楼，透过飘窗往外看，能看见底下偶尔经过几辆车子，马路对面，樟树成排，红色条幅高高挂起：欢迎XX领导莅临我市指导……

会展中心安排了节目，有歌有舞，庄严隆重，由此表达对领导的敬重。

然而压轴节目的古典舞，那个女生怯场，表演前夕，生了一场重病。

舞蹈老师急得跳脚，没办法，最后只好把电话打来慕娇娇这里，希望她能来救场。

慕娇娇从小学习跳舞，是个好苗子，参加过很多场比赛，一般的大型汇演，节目单上基本都有她的名字在里面。

家里有好几枚跳舞比赛的奖牌，古典舞，婉约柔美。

照片上的女孩，像神话故事里的仙女一样。

那时候小，小孩子都爱跟漂亮的小孩儿玩，慕娇娇毫无疑问，成了被吹捧的对象，但她秉着仙女不和凡人玩耍的小性子，很高傲。

江舟从小是孩子王，和慕娇娇老早就认识，他跟在她身边，没有一个人敢来找她麻烦。

慕娇娇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舞蹈老师把曲目给她发过来，节目在周六晚八点，也就是明天。

-

14. 第 14 章 大女侠慕娇娇。

慕娇娇读高三后就没去舞蹈团了，不过她也没荒废，自己平时回家在房间里会跳一跳，动作不能太大，楼下住着人，房间里虽然铺了地毯，但还是不太隔音。

曲目是她之前跟着跳过的，步子很熟，明天还要练，但是时间不多，那个女生是领舞，一起还有好几个伴舞，慕娇娇临时上阵，根本没彩排过，所以明天上午还要去一趟会展中心，要重新彩排，找好默契，不能出错。

晚九点，慕娇娇还在听拍子，脑袋里跟着回忆舞蹈动作。

她房间窗帘拉上，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小台灯，灯光是柔和的橙色，她头发放了下来，齐腰，黑而柔顺，光线落在她脸侧，整个人显得温暖。

一个小时后，慕娇娇关闭ipad，揉揉眼睛准备睡觉。

她去洗了脸和手，回来躺在床上突然用脚在墙壁上蹬了几下。

隔壁房间是温淮，温淮也还没睡，听见墙壁“咚咚咚”响，他皱眉，给慕娇娇发了条消息：“慕娇娇，你抽风呢？”

慕娇娇回他：“明晚十点半，会展中心接我回家。”

温淮：“大晚上往外面跑什么？”

慕娇娇：“睡了，不跟你说。”

节目十点结束，收尾工作差不多到十点半左右，天黑路暗，慕娇娇可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家。

-

南湾区，小洋楼。

苏老太太接完电话，喜笑颜开。

保姆也跟着笑：“老太太这么开心，我猜是大少爷的电话。”

老太太点点头，抑制不住的欢心：“是他，我大孙子。”

话里话外，颇为骄傲。

谢家在京都，家里两个男孩子，正是成长期，谢衍之上头有个哥哥，大他七岁，走仕途。只是现在年轻，还在外派，谢家权大，过几年就会把人调回京都，现在不过是让他慢慢积累从政经历。

“阿玉，你明天中午去买点菜，念之晚上要过来吃饭。”

保姆叫阿玉。

她点头：“诶，好，老太太放心。”

“对了，还有汤，也炖上。”

“好。”保姆笑着，“那老太太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这些东西我去准备。”

-

天还没亮，外面青黑长空，谢衍之从梦中醒来。

他经常做噩梦，然而这次有些不同。

黑暗逼仄的阁楼，黑猫立在他面前，女人怪异的哭喊，夜色悲凉而幽暗。

有人举着长剑，一刀劈开他眼前的黑。

光线从那边透过来，照亮少女明亮的眸。

狐狸眼热烈，笑起来没心没肺。

她轻抬下巴，脚踩祥云，眸子里有亮眼的光：“你好，我是行侠仗义的大女侠，我来救你，要不要跟我走？”

他抬手，锁链困住他，女侠剑气凛人，眉间泛出冷意，一刀斩断缚住他双手的沉重锁链。

她是女侠，他是她的盾，他当然要跟她走。

谢衍之下床，书桌上，那张写了“慕娇娇”三个字的白纸，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唇边突然勾起笑。

灯光在后，他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里，唇峰冷冽，邪气蔓延至眼底。

他念着她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像是从唇舌里过了几道才吐露出来，“慕娇娇。”

三个字，含着无尽欲.望。

他取了笔，蘸黑色的墨，在纸上画下一个圈，慕娇娇便被他圈进浓重的黑色里。

窗外天色渐亮，清晨有微凉的风吹进来，印着黑色墨水的白纸被风吹的哗啦作响。

星期六，不上学，见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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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慕娇娇和舞蹈老师约好去会展中心。

家里人还没起，温淮睡得跟猪一样，慕娇娇换好衣服背起小包出门，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直往会展中心狂奔。

是的，没错，狂奔。

其实有直达的公交，但是她懒得等，跑步就当锻炼了。

耳边风声呼呼，少女身影带着春日蓬勃向上的美好，青春又活力。

住学校附近的走读生挺多的，周末休息几乎很少早起，难得一两个跑出来吃个早餐，看见慕娇娇狂奔的身影，咬着包子欣赏了好一会儿。

“诶，那不是你们班的那谁……”男生想了想，“慕娇娇。”

女生白眼一翻：“呸，我们班的人都认识？天天不好好读书看女生去了吧，没出息。”

说是这么说，她也忍不住看了眼。

慕娇娇是跑过三千米长跑的人，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女生撇嘴：“切。”

放假就不穿校服了，慕娇娇好看的衣服很多，衬身形，纤细修长，亭亭玉立。穿着白色裙子往那一站，小腿笔直且瘦，肤白而貌美，活脱脱仙女下凡。

赵徐英过来看见慕娇娇，满意地朝她点头，问她：“吃早饭没有？”

“吃了。”慕娇娇看了眼舞台，“赵老师，一会儿就在这儿排练吗？”

赵徐英笑了笑：“是，真不好意思，本来都安排好了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她叹气，“那孩子心理素质太差，这样以后大型表演哪里敢用她啊。”

说到这儿，颇有些忧心忡忡。

慕娇娇倒没说什么，她跟那几个伴舞也不认识，几个女孩聚在一起吃早饭，慕娇娇便一个人上了舞台，找了处台阶坐着，等她们吃完再一起排练。

时间紧，女孩们吃的快，原本的计划是上午留出来让她们休息，下午再过来化妆，结果因为领舞怯场，差点让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

领舞是至关重要的，慕娇娇救场，可以临时改自己擅长的独舞，但是赵徐英很看重这次表演，何况那么多人那么多天的练习，突然间说换就换，不止赵徐英，几个伴舞的小姑娘也不会同意。

在领导面前，她们都想有个好表现。

排练开始之前，慕娇娇提前压了压腿，做了简单的热身动作。

赵徐英站在台上指导，告诉她们从哪里进，表演完之后，再又从哪里出。

这次的省级领导下来考察，看得出来下面单位的重视，慕娇娇早上过来时，明显看见路面干净许多，这会外面还能听见洒水车车上的歌声。

因为是古典舞，演出服要偏向柔美婉约，更要合身，定做来不及，赵徐英亲自带着人去试。

-

15. 第 15 章 就很烦。

演出服每个人都很合适，除了慕娇娇。

她瘦，骨感型，原来那个女生体型比她丰满，所以演出服她穿着有些空。但是要再去换来不及，最后没办法，赵徐英找来别针把她腰间衣服收紧，这才勉强合适。

少女有少女的美丽，像春日里沾了露珠的花苞，带着诱人的甜香。

她站在几个女生中间，无疑是最亮眼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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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练了四个小时，到十二点，赵徐英拍拍手：“都很好，晚上就按这样表演，千万千万不能出错，记住没有？”

几个女生一起回答：“知道了。”

慕娇娇从人群里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走到一旁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好几口水，她喉咙都快冒烟了。

赵徐英过来拍拍她肩膀，笑着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不错，不愧是舞蹈团的下一任预定首席。”

慕娇娇呛了一下：“咳……咳咳，老师你说什么？”

赵徐英笑了笑：“我和舞蹈团的那几位老师私底下说过你，条件不错，底子很好，以后会一直跳下去吧？”

慕娇娇怔了怔，有些呆住了。

她其实没想好。

她还在读书，十七岁，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

小时候跳舞是因为看电视里的人，穿着亮晶晶的衣服上台表演，底下掌声一片，她很羡慕，她从小漂亮，所有人都说她好看，像个仙女。

仙女就是要穿世界上最精致的礼服，跳最优美的舞蹈。

她学习不好，也就在跳舞上花了点心思，离首席她自觉还差的远，不太敢当。

慕娇娇谦虚：“老师您别开玩笑了。”

赵徐英摇摇头：“没有开玩笑，你的那些奖牌就是你最好的见证。”

慕娇娇知道，慕晚清对她的学习成绩是很头疼的，然而她会跳舞，慕晚清又觉得自豪。

虽然刚开始学跳舞的时候，很多人都不太支持，觉得小孩子闹着玩，吃不了苦，不过图一时新鲜。

她小时候就挺娇气的，一点伤口都得哭个没完，听说跳舞拉韧带好痛，个个都猜想她学不了几天就要抹眼泪了。能一直坚持下来，是很多人都没料到的事。

赵徐英快三十岁，已经结了婚，孩子今年四岁，她穿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子，气质比同龄人好太多。

“当然了，你现在肯定是以学习为主。”她问慕娇娇，“有没有想好读哪所大学？”

慕娇娇暗地吐吐舌头：“没有呢。”

成绩一般，不太好意思直说。

赵徐英道：“可以选艺术类学院。”

她慢慢说着，真心为慕娇娇以后的路着想。

礼堂里空旷，她目光看着远处，声音轻，说“我们这地方太小了，慕娇娇，你想想以后，天外有天，外面世界更广阔，人嘛，总要去外面看一看。”

-

这次伴舞有六个女生，其中有一个女生姓温，叫温乐。

温这个姓并不常见，慕娇娇听见别人喊这个名字时，下意识往那头看了眼。

十几岁的少女，皮肤白里透粉，微胖，脸上带点婴儿肥，看着像很好相处的一个人，也挺受欢迎，周围几个女生都围着她说话。

不知在一起说了什么，慕娇娇看见她捂嘴笑得腼腆，抬起眼，视线正好和她撞在一起。

温乐便朝她弯了弯眉眼。

慕娇娇移开视线。

“她怎么这样啊？”一个女生说，“好没礼貌。”

“温乐，你说是不是？”

温乐看着慕娇娇的身影，有点心不在焉，“啊，你说什么？”

女生道：“就那个啊。”她一指慕娇娇，“感觉她有点傲，像是看不起我们似的。”

“是吗？”温乐声音轻轻的。

女生跟她关系好，踩一捧一：“乐乐，我觉得你就挺好的，对人温和礼貌，我们本来以为陈蓉不跳了，赵老师会让你领舞，没想到竟然找了别人。”

温乐又看了慕娇娇一眼，慕娇娇跟她们不熟，没怎么说话，一个人坐在远处，一副孤傲清冷的样子。

“我会比她更好的。”

温乐眸光闪了下，旁边女生一顿，有点茫然。

她好像从温乐脸上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不快。

是错觉吧，她想。

再回过神，身边人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女生揉了揉眼睛，心道，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温乐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

-

下午沈从渊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看见谢衍之从楼上下来，抬头瞄了一眼，道：“念之哥让我问你，晚上去不去看表演。”

夏末的日子，外头天很蓝，白云大团大团聚在一起，屋里开了空调，很凉爽，谢衍之打开冰箱，开了瓶汽水，他坐过去，嗓音清冽：“什么表演？”

沈从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不知道。”

谢衍之仰头喝了口汽水，没说话。

沈从渊一局打完，笑嘻嘻过来勾住谢衍之肩膀：“哎呀，我们去凑凑热闹嘛。”他说，“老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谢衍之表情很淡，没什么兴趣。

过会儿，他侧头睇沈从渊一眼：“把你手拿开。”

沈从渊一笑：“行行行，知道你不爱别人碰你。”

他凑过去，坏笑，“那你以后怎么办，不能碰女人了。”

谢衍之鬼使神差想到了慕娇娇。

他碰过她，还握了她的手。

虽然事出有因，然而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反感。

“我早就想问了。”沈从渊道，“前两天你的手受伤，谁给你上的药？”

他明知故问，明明那天晚上还见过慕娇娇的。

“她碰过你吧。”

沈从渊眼尾上挑，往沙发上靠了靠，“感觉如何？”

谢衍之的记忆回到那天晚上。

明亮的医务室，少女低着头，动作轻，像是怕他疼，棉签沾了碘酒往他皮肤上轻按，伤口接触碘酒，带一点微微的刺痛感，更多的却是痒，从心口蔓延出的痒意，像被羽毛轻扫过一样。

他慢慢收紧五指，垂眸看着她认真的神色，没来由觉得心烦。

她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对他毫无防备。

他很生气，气她天真爱管闲事，气自己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就没出息地被她的笑给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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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 我正在慢慢适应她。

那样温暖热烈的笑，他很喜欢。

尽管她的笑里，藏着狡黠的坏心思。

谢衍之闭了闭眼。

慕娇娇……

她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黑暗，占有欲强，冷漠且偏执。

他一点都不好，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人。

“沈从渊，我提醒过她离我远点。”谢衍之睁开眼睛，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病态，“她不听。”

“我正在慢慢适应她。”

-

会展中心，化妆室。

慕娇娇看着被损坏的舞蹈服，有点头疼。

赵徐英正在发脾气，一头的火：“这谁干的？”

中午去吃饭，慕娇娇和赵徐英在一起，几个伴舞小姑娘先回来，也没吃多少，说是怕影响晚上跳舞，因为舞蹈服都比较贴身。

然而等慕娇娇回来，放在更衣室里的舞蹈服却被人恶意损坏了。

几个女生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没有人回答赵徐英的话。

那条裙子，被人撕破，沾了不少脏污。

存心不想让慕娇娇上场。

节目从晚上八点开始，现在是下午三点，化妆师已经过来准备给她们化妆和做造型。

问不出结果，时间紧张，赵徐英只好先把这事带过去，她拿着损坏的裙子，说：“这事不可能完，我们舞蹈团不会要这样争风吃醋的学生，谁故意损坏这条裙子的，我希望有人主动来跟我说，不然我会调取录像，一个一个排查。”

她扫一眼几个女生，“就这么几个人，很容易查出来的。”

赵徐英放下舞蹈服，过来找慕娇娇，她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一边，洁白温婉。

“慕娇娇，你先去化妆吧，衣服我来想办法。”赵徐英叹气，“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舞蹈团里，有些人会有小心思，这无可避免，但是上升到演出，造成的后果无法承担，这却是让人极度厌烦的。

还好慕娇娇提前进来看了一眼，不然等到临时上场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慕娇娇抬眼看着赵徐英:“老师，你真的能找到是谁损坏了裙子吗？”

赵徐英无奈摇头，小声道:“吓唬她们的，这里面只有礼堂那一块有摄像头，后台没有，几个女生都在一起，不好怀疑。”

慕娇娇跳过赵徐英，目光往她身后看了两眼，几个女生双眼茫然，叫温乐的女生明显有点不在状态。

她收回目光，笑了笑:“老师，我家里有相仿的裙子，之前比赛用的，穿过一次，我可以让我哥哥送过来。”

赵徐英正要打电话找其他老师帮忙，看能不能临时去借一套，听见慕娇娇的话，她放下手机，思忖片刻:“也行。”

舞蹈服是淡紫加纯白色，裙摆飘逸，和几个领舞的不一样，比较独特。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走到角落里给温淮打电话。

那边赵徐英身边走过来两个女生。

“老师，这怎么办啊，领舞的衣服坏了，我们怎么跳啊？”

另一个女生道:“要不然让温乐代替吧，这样下去我们都不能上场，这几天的练习都白练了。”

女生有点埋怨。

赵徐英安抚她们:“别担心，不会让你们白练。”她说，“至于温乐，她确实跳的还行，但是基本功不太扎实，舞蹈功底时好时坏，舞台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我要保证万无一失。”她指了指慕娇娇，“我最放心她。”

两个女生这才放松下来，不管怎么样，努力不能白费。

领舞的裙子出问题，她们也生气，但确实不知道是谁做的，心思怎么这么坏啊，非要弄得都跳不成了才开心？

女生回去把话原封不动地给温乐说了一遍:“老师说你基本功不好，还要多练呢。”

温乐目光看着远处，女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看见了慕娇娇。

慕娇娇体型很好，纤细笔直，白裙子腰间收紧，衬得腰部线条优美迤逦，女生下意识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腰，一脸苦恼地道：“我的腰为什么不像她那样啊？还有她的腿，也好好看。”

无人注意的地方，温乐捏紧了拳头，指甲钉入掌心，她却无所察觉。

-

晚上七点，太阳刚落下去，天边散着层层叠叠的彩霞。

下午温淮把慕娇娇的衣服给她送了过来，赵徐英看了看，觉得可以代替之前的舞蹈服，于是这事算是勉强解决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化好了妆，在后台化妆间里等着。

主持人和其他表演人员陆陆续续过来，礼堂有点大，除了前排几个领导位置以及接待人员，从第四排开始，后面位子就都是普通观众和工作人员的了，慕娇娇她们的位子也在后头。

七点半，礼堂灯光亮起，舞台上红色幕布紧闭，化了妆，几个女生也没吃饭，等着晚上表演结束后再一起去吃。

一辆黑色小车和一辆中型客车停在会展中心广场。

接待人员细致地为车上下来的几位领导介绍县城里的风土特色。

其中有一个人较为显眼，他很年轻，面相温和，戴着金边眼镜跟在领导后面，虽然低调，然而长相实在出众，让人目光不由的总往他身上瞄。

如果慕娇娇在这里，她应该会觉得这人很眼熟，因为他和谢衍之长的很像，几乎是谢衍之长大后的模样。

八点节目开始，慕娇娇的舞蹈作为压轴，排在倒数第二个，她穿着飘逸长裙，妆后姿容更显艳丽，后台人多，站不下，她干脆自己拿了手机坐到礼堂后排去了。

接待人员带着领导从前门进来，一排排安排坐下，随后其他人员慢慢填满座位。

第三排还空了几个位子，没人去坐，慕娇娇扫了一眼，没太关注，又开始低头看手机。

一中高三生不允许带手机去学校，慕娇娇也贪玩，趁着假期玩个够。

节目一开始，礼堂灯光便暗了下来，只有舞台上亮着光。

红色幕布徐徐拉开，男女主持人上场，标准的普通话说的抑扬顿挫。

第一个节目开始，歌舞，气氛活跃。

前门被打开，接待人员领着两个少年走了进来，巡视一圈，发现只有第三排空了位子，便把人安排过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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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一塌糊涂。

两个少年是谢衍之和沈从渊。

沈从渊在家里待不住，晚上非拖着谢衍之出来。

谢衍之没什么兴趣，神色有些怏怏，他们坐在第三排，视线最佳的位置，舞台上的人，他们看的一清二楚。

现在是一个唱歌节目，歌声高昂，歌词内容积极向上。

谢衍之低头摆弄手机，沈从渊把头凑过去跟前面说话。

前面第二排，坐着省级领导和谢念之。

那是谢衍之的哥哥。

他现在还在外派期间，用不了两年就会回去。

“念之哥，我把阿衍带出来了。”他一脸得意，“厉害吧，他本来还不想来的。”

谢衍之推了推眼镜，面色温和:“在这边还适应吗？”

沈从渊道:“适应啊。”

过会儿又嘀咕了一句，“就是比不上京都，这边太偏远了，想不通苏奶奶为什么要住这里。”

谢念之往旁边看了眼，谢衍之依旧没什么反应。

他便道:“阿衍，专心看节目，少玩手机。”

谢衍之抬头，收起手机，表情淡淡。

几个人没再说话了。

有领导侧头过来和谢念之说了什么，男人唇边带着笑，点了点头。

节目快进行到尾声，前面排了两个节目，之后便是慕娇娇她们该上场了，赵徐英起身带着几个女孩子从礼堂左侧的楼梯下来。

十几岁的少女，穿着漂亮的舞蹈服，画着最精致的妆容，轻快又活泼。

慕娇娇走在后面，赵徐英在跟她说话:“不会怯场吧？”

临到上场问这话，慕娇娇不由好笑:“老师，我什么都不怕的。”

舞蹈服衬身形，这是慕娇娇自己的衣服，合身又漂亮，裙子上坠了细腻的银线纹理，走动间流光溢彩。

台下光线不好，到了舞台上效果才能显现出来。

一个朗读节目，沈从渊看的百无聊赖，目光四处游荡时，看到了左侧下来的一群女生。

他眸光一亮，从人群里看见了慕娇娇。

是那个女生。给谢衍之上药的女孩子。

真漂亮。

他朝谢衍之道:“你看那边。”

谢衍之偏头过去，慕娇娇已经跟着赵徐英进了后台，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他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

然而，一个背影就让他认出了慕娇娇。

于是那双平静的眸子里，这一秒终于起了波澜。

后台等待期间，几个伴舞小姑娘在一遍遍地深呼吸，试图缓解紧张情绪，慕娇娇靠在一边，用手机听舞蹈的曲子。

有个女生过来:“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慕娇娇莞尔一笑:“有一点。”

说是这么说，然而她的表现却很平静。

慕娇娇当然不紧张了，她只把这当成一场不为排名的比赛，尽力做到最好就行，没什么好紧张的。

与其紧张无所事事，不如多多熟悉一下舞蹈动作。

台上主持人声音响起:“接下来由慕娇娇，温乐，华筝等人带来的中国古典舞曲《彩云追月》。

灯光暗下来，再亮，舞台上淡红的光线。

几个伴舞先出场，音乐响起，幕后的女生踩着舞步蹁跹而来。

腰线柔软，裙摆飘逸，跳舞时，藏在深深裙摆下的小腿，白皙纤柔，线条流畅。

慕娇娇跳舞的时候，目光从来不在台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会给她造成一种压力，所以她完全没注意到台下有两个少年正在看她。

“阿衍你看，慕娇娇。”沈从渊准确道出慕娇娇的名字。

谢衍之一言不发，眸光落在台上领舞的美丽少女身上。

学校里基本都是素颜，偶有几个化妆的女孩子，五官好似一模一样，这是谢衍之第一次见慕娇娇妆后的样子。

舞蹈妆并不浓厚，相反很清爽，保留了十几岁少女的青涩感，头发全部挽进发簪里，鬓边斜插一支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舞蹈动作泠泠作响。

舞台音乐效果很好，分明听不见流苏碰撞的细微声音，然而台下的谢衍之，他坐在那里，觉得流苏碰撞的脆响，一下下落在他心上，撞出一种似疼似痒的感觉。

他的理智，可以在她面前崩的一塌糊涂。

没来由觉得烦躁，节目还没完，谢衍之起身离开。

礼堂外面有一块空旷的场地，地上贴了白色的大理石瓷砖，瓷砖擦的很亮，低头能看见自己模糊的身影。

这个小地方，晚上灯光比不上京都，然而还算是热闹的，路边摊也还留着，没有因为领导要来就撤了摊子的说法，那样太假了。

他一个人提前走，到了会展中心的小广场上，十点钟，月亮还高挂在天边，浓黑的夜色里，繁星满天。

-

节目结束后，时间有点晚，慕娇娇回更衣室换了自己来时穿的衣服，白色的及膝长裙。

赵徐英从钱包里拿了五百块钱给慕娇娇，脸上带笑，看来对这次表演很满意。

慕娇娇摆手拒绝:“这……我不能要。”

赵徐英硬塞给她:“给你就拿着，莫不是嫌少了？”

慕娇娇道:“哪有。”

赵徐英:“没有就好，这是你应得的。”

慕娇娇只好收下。

晚上安排了宵夜，慕娇娇拒绝了，没跟她们一起去。

赵徐英也没强求，走的时候和她说:“今天舞蹈服的事，到时候老师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别放在心上，好好跳舞。”

慕娇娇点头:“嗯。”

不过经历这事之后，慕娇娇以后会更加小心，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天要不是突然想起来去看一下发现问题，等到上台表演就完蛋了。

但是谁啊，这么坏，裙子一看就是被恶意损坏的。

用得着这么大的仇恨？又没挖她祖坟。

慕娇娇目送她们走，华筝和温乐挽着胳膊从她身边经过，华筝笑嘻嘻的:“慕娇娇，你不跟我们一起吃宵夜啦？”

慕娇娇摇头:“不了，你们去。”

温乐看她一眼，不知道什么表情，说:“慕娇娇，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一起跳舞。”

慕娇娇笑:“但愿。”

这个温乐，总让慕娇娇觉得不舒服，但她始终不愿把人想的太坏，于是摇摇头，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小心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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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给我夹兔子

出了会展中心，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衍之坐在广场的石墩上。

夜很暗，月亮轻薄的光晕落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不少，他身上总有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慕娇娇爱惹他，总想看看这样的人失控会是什么样的。

但他今天看起来很孤单，所以慕娇娇不打算跟他开玩笑了。

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舞蹈服，肩上背了包，她走到谢衍之面前，蹲下来，一手支着下巴，头微仰:“嘿。”

谢衍之比她高很多，坐在石墩上，垂眸看她:“慕娇娇。”

他叫她名字。

慕娇娇弯了眼睛:“还记得我呢。”

她好似忘了放假前和谢衍之闹过矛盾，星期五那一天，都没理他。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看节目吗？”

谢衍之没说话，然而眸子却很黑，看她的眼神很认真。

慕娇娇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她好像没被一个男生这样深情地对视过。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不远处路边摊的烧烤摊子，香味被夜风送了过来，慕娇娇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她有些尴尬，站起身解释:“晚上表演，没吃多少，你有空没，陪我去吃点东西呀。”

少女声音带着南方特有的口音，温和软糯，听起来像撒娇。

“我们很熟吗？”

谢衍之偏头，语调冷清。

慕娇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气笑了:“谢同学，你别给我翻脸不认人了啊，带你去领校服的时候你还说只跟我熟呢，这才一天功夫，用完就丢，你也太渣了吧。”

她貌似十分嫌弃，眼睛里落进路灯的光，像燃烧的小火苗。

谢衍之欣赏了好一会儿，忽然低笑起来。

声音从喉间透过，清晰地传进慕娇娇的耳朵里。

“你笑什么？”她说，“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谢衍之从石墩上站起来，整个人很有压迫感，慕娇娇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是会展中心广场的标志性建筑，他靠近她，距离很近，慕娇娇闻见他身上的淡淡的薄荷味。

属于少年的味道，在夏末挂满繁星的夜晚里，格外吸引人。

慕娇娇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红了红。

谢衍之伸手，从她手里勾过袋子，语气有点散漫:“慕娇娇，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离我远点，你为什么不听？”

他之前是毫不在意，所以无所谓态度，现在好像所有情绪都只对慕娇娇表现出来。

慕娇娇没发现这些，只觉得谢衍之这个人，脑子大概有点问题，她说话也冲，冷笑着回他:“你说离远点就离远点，你是我大哥？”

很清楚的，慕娇娇听见面前少年一声愉悦的轻笑。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本身外形条件就很优越了，笑起来更加分。

丹凤眼的冷感下去不少，长眉微挑，不再像之前那样拒人千里。

少年该有少年的样子，眼底就应该藏着星光。

-

路边摊谢衍之不乐意吃，慕娇娇撇撇嘴，自己一个人吃。

“我今天赚了五百块钱。”慕娇娇吃了一块土豆片，颇为自豪。

烧烤摊前坐着几个成年男人，目光时不时往这边瞟一眼。

少女的美好，在月色里更显动人。

摊子前，一根竹竿支起一盏灯，老板还在忙碌，周围零零散散有些人过来过往。

谢衍之的声音混在嘈杂声里:“恭喜你。”

慕娇娇头也没抬:“一会儿给你买糖吃。”

“是你自己想吃吧？”谢衍之道。

慕娇娇一挥手:“啊呀，无所谓啦，我的就是你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衍之眸光渐渐幽暗起来。

慕娇娇一个人饭量并不大，慕晚清其实禁止她吃外面这些不健康的食物，刚过来纯粹是为了解解馋，吃了一点，准备跟老板结账，谁知谢衍之先她一步，压了两百块钱在小桌子上。

老板过来收东西，看见钱，笑着道:“帅哥等一下，找你钱。”

“我吃东西，你帮我付什么钱呀？”慕娇娇莫名其妙。

“我乐意。”谢衍之道。

慕娇娇被噎了一下，懒得跟他扯。

从钱包里翻出两张崭新的百元纸币递给谢衍之。

他看着她的手，并未接受。

灯光下，女孩的手显得柔软，十指纤长，指尖泛着淡粉色。

见他不接，慕娇娇直接拉过他的手，将钱塞进他手心:“哎呀，你拿着。”

那时候高中生，每个月生活费也才几百块钱，慕娇娇走读，在学校的花销更少，她不愿意花别人的钱。

有时候别人给她买东西，她会记着，等下次买别的再一起还回去。

夜风有点凉，吹起她额边细软的发丝，她的头发全部梳起来，脖颈修长，两边锁骨平直，凸显分明，白色裙子下，一双腿笔直纤细，脚下踩着透明凉鞋，鞋带锢住瘦削的脚腕。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他心里却生出罪恶。

想拉她进自己的世界里，永远陪着他。

谢衍之移开视线，然而手上温热的触感似乎还保留着。

烧烤摊老板将找好的零钱递过去，慕娇娇收下后装进了钱包里。

她的钱包是粉红色，上面有一个兔子图案，很可爱。

这边广场有条巷子，巷子里摆了几个娃娃机。

慕娇娇充了一百块钱，机器里出来一百五十个币，她拿小篮子装好，指使谢衍之:“给我夹娃娃。”

娃娃机里的小娃娃，质量都挺一般的，然而慕娇娇想要，主要是图个乐趣，她自己水平差，一百多个币全部投完估计都抓不到一个，这时候只能求助谢衍之了。

因为听说男孩子都比较会夹娃娃。

她指着玻璃橱柜里的粉色垂耳兔，语气轻快:“我要那个。”

谢衍之抬眸:“你倒是挺会使唤人。”

慕娇娇咬着唇看他，语气难得乖巧:“求求你了谢同学，我真的好想要。”

她脸上的妆还未卸下去，眼睛周围有亮粉，随着动作一闪一闪，像只漂亮的小精灵，清秀灵动。

那样期待的目光，谢衍之忍不住弯了弯唇，内心里生出一种满足感，似乎不忍心拒绝她。

然而他存心要逗弄她，低头目光与她平视，声音在夜色里显得魅惑:“想要什么啊，慕娇娇。”

他的眼睛瞳色浅，头顶灯光照进眼里，瞳仁变成了琥珀色。

一个人的眼睛怎么可以这样漂亮。

慕娇娇心痒痒，下意识回答:“想要你……”

谢衍之勾唇，慕娇娇继续说下去，“要你给我夹兔子。”

不能长时间对视，慕娇娇觉得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亲上去。

所以她率先和他错开视线。

这个男的勾引人啊。

夹兔子的过程刚开始并不顺利，但是比起慕娇娇还是好太多，每次看到娃娃吊起来就差一点落进箱子里的时候，慕娇娇的心也跟着一起提起，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

谢衍之会分神过来看她，偶尔会笑一笑，慕娇娇完全没注意，她的注意力全被橱柜里的娃娃吸引住了。

第一个娃娃终于落下来，慕娇娇激动地抓住谢衍之的手臂:“啊啊啊，夹到了，好棒。”

她从下面箱子里拿出娃娃，又指了指另一个橱柜里的娃娃:“谢衍之，我还要那个。”

谢衍之被她拉过去，那里面是一只独眼怪。

旁边有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

慕娇娇道:“我就要那个。”

谢衍之操作操纵杆，看准目标，熟练按下按钮，机子里响起音乐，独眼怪手到擒来，竟然一次就夹到了。

慕娇娇不由怀疑之前那几次夹空是不是他故意的，就想看她急得跳脚。

她从下面拿出独眼怪递给一旁的小孩子:“给你。”

小孩子也不客气，欢快接过娃娃，放手里揉了两下，忽然抬头，用天真的语气说:“谢谢哥哥姐姐，你们好般配哦。”

慕娇娇:“……”

谢衍之眉梢微扬，摸了摸小孩脑袋。

慕娇娇抱紧垂耳兔，侧过身跟谢衍之小声道:“别在意，小屁孩乱说话。”

巷子里吹过来一阵风，女孩的发香萦绕在鼻尖。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

慕娇娇没听清楚:“啊？”

小孩妈妈过来，慕娇娇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手机，走到小孩妈妈面前，“阿姨，可以给我们拍张照吗？”

两个孩子长相气质都绝佳，女人欣然同意，慕娇娇把手机递给她。

女人道:“你们俩站一起。”她指了指谢衍之，“那个男孩子，笑一笑，长这么好看不要舍不得笑嘛。”

慕娇娇怀里抱着垂耳兔，眉眼弯弯，谢衍之提着袋子背着手站在她身后，她侧头近距离比了一下，自己竟然只到谢衍之的肩膀。

“咔嚓。”

“好了。”照片拍好，女人把手机还给慕娇娇。

“谢谢。”慕娇娇低头翻看照片。

呃……

就怎么说呢。

照片角度很清奇，刚好就卡在慕娇娇侧头和谢衍之比身高那一刻，她抬眼往上看了一眼，谢衍之正巧低头，两人目光对视着，就这一秒的功夫，被拍了。

明明两人眼神都很纯粹，偏偏照片里拍出来的效果愣是有一种温柔缱绻的意思。

就像是结婚照一样，眼神黏黏糊糊的。

啊，想什么呀，莫名脸红。

她低着头，谢衍之在她身后，声音淡淡落下来:“还行。”

慕娇娇嘴角一抽，行吧行吧。

“我好像没你联系方式呀，加一个呗，照片发你。”

她笑，眼尾微微上挑，格外好看。

那时候还是学生，微信并不普及，大多数人都是直接QQ聊天。

慕娇娇打开QQ道，“我加你。”

一打开QQ，消息铺天盖地而来，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来自于温淮。

慕娇娇一愣，突然想起什么，完了，她闯祸了。

昨天跟温淮说好了让他晚上十点半来接她，下午送舞蹈服过来又叮嘱了一遍，结果现在……

我的妈，美色误人啊。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很晚了，回去要被温淮骂死。

“怎么了？”察觉到女孩的不对劲，谢衍之蹙起长眉。

慕娇娇收回手机，从他手里拿过装舞蹈服的袋子，转身就准备跑，语气很急:“没时间解释了，下次跟你说。”

一眨眼，人就跑出了巷子。

谢衍之一句:“慢点，别摔了。”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结果没过几秒，慕娇娇又回来了。

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往他身边一站，有点委屈:“谢衍之，你送我回去。”

真是，需要的时候就乖巧。

谢衍之舌尖顶了顶牙齿:“我为什么要送你？”

“慕娇娇同学，你刚刚不是跑得挺快的吗？”

慕娇娇低着眉，扯住他的袖子:“我怕。”

谢衍之闭眼吐出一口气，算了，他好好的生什么气啊。

-

19. 第 19 章 你开心就好

出了巷子, 经过烧烤摊，几个男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脏话连篇，开女性玩笑。

十几岁的少女像朵花一样, 慕晚清经常叮嘱慕娇娇, 晚上不要出远门, 必要时要叫上温淮, 还有, 一个女孩子的情况下, 如果碰上几个男的迎面过来, 记得一定要躲开, 特别是晚上。

慕娇娇所在的小县城，那一年很多地方摄像头都没装好，会展中心只有广场这一块有摄像头, 慕娇娇要去广场找温淮, 必须得从烧烤摊前经过。

她刚冲出来时，那几个男的目光不怀好意地落在她身上。

他们说话声音又大，开恶俗的女性玩笑, 慕娇娇生理性感到厌恶, 然而她没办法阻止, 她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

所以她立马跑回来找谢衍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有一种感觉，谢衍之可以保护她的。

她不信别人，人心有时候挺冷漠的，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但她信谢衍之, 他肯定不会不管她。

-

“走吧。”谢衍之声音响起，“送你。”

慕娇娇点头:“嗯，谢谢你。”

她手还是没松开，扯着他袖子，衣服上都被她揪出褶皱了。

谢衍之偏头看了眼，没说什么。

出了巷子，有个男人吹了声口哨，慕娇娇小声道:“谢衍之，我们快走。”

谢衍之眸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吹口哨的男人，眼里泛着冷意。

那个男人见此，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过来和谢衍之打一架的架势，喝了几口酒，头脑发热，觉得自己什么都行。

他旁边人见状赶紧拉着人坐下:“今天别闹事，有领导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口哨男呸了一声:“老子怕他个叼。”

脏话说的难听又粗俗，谢衍之皱了皱眉。

回到广场，领导乘坐的中型客车已经离开，只有一辆黑色小车还留在那儿。

车子里坐着沈从渊和谢念之，透过车窗，沈从渊瞧见谢衍之和慕娇娇两人的身影慢慢朝这边过来，他笑道:“念之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阿衍找他同学玩去了。”

谢念之坐在副驾驶，穿着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给他添了一丝禁欲气息。

藏在镜片后眼睛，和谢衍之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眸子里有凌厉的光。

他看见那个女孩子，揪着弟弟的衣服，而他的弟弟，心甘情愿地被她抓着衣服不松手。

怪了。

谢衍之还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谢念之觉得好笑。

到了广场，有明亮灯光照着，慕娇娇安心不少。

她松了手，准备给温淮打电话，不知道他在哪个出口。

拨通电话前，慕娇娇朝谢衍之一笑:“我就到这里啦，谢谢你。”

过会儿想起一件事，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了，说要给你买糖吃，忘了。”她吐吐舌头，眸光灵动，“下次补给你。”

谢衍之心脏好似被什么给撞了一下，他移开视线，双手插进口袋里，语气又淡下来:“不用，你给自己买就行，我不喜欢吃糖。”

“哦。”慕娇娇道，“但是吃糖会快乐呀。”

“你自己快乐就行。”

一句话把人堵死。

不过看在他今晚上给她抓娃娃还送她回来的份上，慕娇娇不跟他一般见识。

给温淮打电话，温淮暴躁如雷，慕娇娇只好把手机移开，尽量离自己耳朵远点，等那边声音小了，慕娇娇才开始说话，她还理直气壮:“温淮，你再骂我我回去告状了。”

温淮道:“慕娇娇，你的脸呢？”

慕娇娇翻个白眼:“我在广场这里，你过来接我，快点。”

温淮气地直接挂电话。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慕娇娇这么个不听话的妹妹。

“对了，你怎么回去啊？”慕娇娇把手机塞回包里，粉色垂耳兔被她按进了舞蹈服的袋子里，鼓鼓囊囊的。

谢衍之看了一眼远处的车，说:“我家离这儿不远，走回去。”

“好吧。”慕娇娇道，“那注意安全哦。”

“嗯。”谢衍之想问什么，“刚刚……”

话没说完，广场正门那里出现温淮，人未至，声先到:“慕娇娇，三秒钟，赶紧给我滚过来。”

慕娇娇深吸口气，保持微笑。

不气不气。

她朝谢衍之挥手:“我先走啦，拜拜。”

谢衍之看着她朝另一个男生跑过去。

是那天放学，跟她打闹的那个男生，他还背过她，她趴在他背上笑得特别开心。

慕娇娇在那个男生面前是另一副样子。

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来了，心里突然有点空，然而谢衍之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收回目光，眸子冷了几分。长腿微动，面无表情地朝黑色小车这边走过来。

车门打开，他弯腰坐了进去。

沈从渊笑嘻嘻:“阿衍，和同学玩的开心不？”

谢衍之面色冷冷，不接话。

“呀，看来不是很开心。”他眼睛往窗外扫了眼，看见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不是慕娇娇的小男友吗？”

温淮接过慕娇娇手里的袋子，另一手去拧她耳朵:“慕娇娇，你下次再这样别指望我来接你了。”

“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玩疯了吧你。”

慕娇娇捂着耳朵:“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碰见新同学了嘛。”

温淮冷笑:“还知道是新同学啊，你知道人家是好是坏就跟着跑？”

慕娇娇轻轻踢了温淮一脚:“你松手，好疼啊。”

温淮这才松手，然而心里还在气。

他十点钟过来，等了慕娇娇一个小时。

结果这家伙一个人跑去吃吃喝喝，把自己哥哥忘了个一干二净。

温淮一个人提着袋子往前面走，慕娇娇跟在后面追。

边追边说:“我说你们男生怎么回事，老喜欢生闷气，谢衍之这样，你也这样。”

慕娇娇脚步慢下来，强调道:“还有啊，谢衍之不坏的，你别小人之心。”

温淮心头火“蹭蹭蹭”又起来了，正要说话，却无意间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他突然转身，拉过慕娇娇的胳膊，冷声道:“走那边。”

慕娇娇被他一带，趔趄了下:“为什么啊，这边回家不是更近？”

温淮像是变了个人，忽然严肃起来:“我说走这边就走这边。”

慕娇娇见他还在气头上，懒得和他争，“行行行，换一边走。”

车子里沈从渊看好戏，车子开的慢，车窗半掩着，他笑:“阿衍，慕娇娇同学说你是个好人。”

“你做什么啦，让慕同学对你有这样错误的认知？”

谢念之也好奇，回过头来看。

然而谢衍之却不想说话。

沈从渊说得对，慕娇娇怎么会对他有这样错误的认知呢。

他明明很坏，他的母亲，他的心理医生，甚至于家族里，都说他缺乏同理心，冷漠冷血得像个怪物。

然而怪物也有喜欢的东西，喜欢温暖光明的人，是一看见就想靠近的人啊。

那边赵徐英带着几个女孩子宵夜回来，华筝和另一个女孩被自己妈妈提前接走，剩下几个女孩子有东西还在礼堂放着，礼堂十二点关闭，进去拿了东西，温乐也有人过来接。

一个中年男人，面相儒雅，高高瘦瘦的，像个读书人。

赵徐英以为是温乐的父亲，没想到竟是叔叔，跟温乐相处倒像是父女一般。

这还是赵徐英第一次见温乐的家人，她不免多留意了下。

看见温乐跑过去，牵着男人的手，喊了声:“温叔叔。”

赵徐英柳眉微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

车子行到一半，谢衍之突然开口:“张叔，麻烦掉个头。”

有谢念之在，司机下意识看了眼副驾驶的人，谢念之头微点，语气斯文:“听他的。”

不知道谢衍之要干嘛去。

车子停在烧烤摊前，老板以为又是一笔生意，结果等车上人下来，他定睛一看，这，这不是刚刚那个小帅哥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那边小桌子上，几个男人还在拼酒，意识恍惚，嘴里不干不净地不知道在骂什么。

快吃完了，老板过去结账，几个人赖账不想给，打算闹事。

酒醉壮人胆，何况因为时间太晚，周边压根儿已经看不到别的人了，这边又没有摄像头，是个闹事的好地方。

老板一脸苦相，好声说着话:“各位兄弟，给你们打个折，加啤酒一起五百五，给四百行不行，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呢。”

谁知几个醉汉不买账，就想吃白食，一脚把小桌子踢翻，语气恶劣:“要钱没有，最好识趣点，这次帐算了，要是紧揪着不放，下次见你一次打一次。”

老板一个人守着摊，没有帮手，欲哭无泪。

对于这种人，直接给他点颜色看看再好不过了。

谢衍之心里正烦躁。

口哨男一瞥头看见他，流里流气道:“哟，这不是刚刚那小子吗？”

谢衍之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子冰冷，像看一堆垃圾一样毫无感情的目光。

口哨男最讨厌这样的人了，因为自己不好，所以见不得别人比他光鲜。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眼一翻:“看你妈看，老子……”

“啊——”

口哨男话没说完，谢衍之直接一脚踹了上去，男人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半天爬不起来。

他们一起四个人，见此情景酒醒了大半。

少年眼里黑得过分，看人像看垃圾一样，眸子里的薄戾压都压不住。

他开口，声音冷得刺骨:“再吹一声口哨试试？”

他不是讨厌别人吹口哨，他是讨厌这个人对慕娇娇吹口哨。

一群垃圾，胆敢对他的人指指点点。

当时不动手，不过是怕慕娇娇见过他打人的样子，以后会怕他，现在慕娇娇又不在，那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口哨男躺在地上疼得嘶嘶叫，不敢说话，他没料到这少年竟然是个练家子，那一脚下去，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谢衍之站在那里，抬眼看向另外几人:“要一起上吗？”

几个人估计也是塑料友情，好友都躺地上了，扶都不扶一把，被谢衍之一问，动作一致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还吃白食？

谢衍之唇边勾起嘲讽笑意，看一眼老板，对几个人道:“把钱给了。”

其中一人从裤兜里掏出六百块钱，战战兢兢地递给一旁犹豫要不要报警的老板。

看到钱递了过来，老板果断放下手机，动作利索地给他们找钱。

另外两人架着口哨男走了，谢衍之顿觉没意思，打架不能打，好不容易找着机会了，人不禁打，一脚下去，爬都爬不起来。

车子里谢念之没开口说话，司机便也跟着沉默。只有沈从渊降下车窗，喊了一声:“阿衍，回去了。”

谢衍之转身要走，老板在身后开口:“小伙子，谢谢你呀。”

“不用。”他说，“也不是为了你。”

老板笑的憨厚，沈从渊探出头，语气散漫:“大叔要谢就给我们学校写感谢信吧。”

他笑，“一中哦。”

-

车里安静，谢念之缓缓开口:“今天怎么了，这么大火？”

谢衍之望着窗外，车子往南湾区开，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沿路灯光错落，车内偶尔会有斑驳光影照进来。

他侧着头，脸部轮廓的线条在夜色里显得凉薄。

这样冷情冷性的一个人，竟还有为别人出头的一天，谢念之有些诧异。

要知道，谢衍之过去有一年一直在反复看心理医生，他的心理医生说，“谢小少爷天生没有同理心，所以对外界感知其实是很冷漠的，有些关系在他看来可有可无。他不会同情别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非道德观念在他这里总结就是一句话，看他心情。”

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

处在京都权利中心的谢家，要是家族里有一个心理和精神方面有问题的孩子，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所以谢衍之被秘密送来南方调养。

说是调养，不过就是个发配，什么时候正常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谢衍之可以装作正常人，然而还是那句话，看他心情。

他要不乐意装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当年陈宛白在他面前自杀，他都没起一丝波澜。

那些痛苦和之后无穷无尽的心理折磨，全是陈宛白留给他的后遗症。

“能有什么火啊。”谢衍之声音轻，车窗开了点缝，说的话被风吹散，“就他妈看不顺眼。”

沈从渊见他状态不对，笑着打断:“大半夜惩恶扬善，阿衍，干的漂亮，回头让学校给你发好人卡，嘻嘻。”

苏老太太打来电话，问怎么还没到家，谢念之语气温和下来:“快了，在路上。”

那边说炖了汤，谢念之道:“好，到家我喝两碗，谢谢奶奶。”

话题就这么终止了。

车子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

慕娇娇和温淮到家时，慕晚清已经睡下了。

温淮怪怪的，一路都没怎么说话，慕娇娇还以为他要一直骂她到家呢，竟然没骂，奇了。

温国刚今天又没回来，慕娇娇都好久没见他了。

身为爸爸，怎么可以这么长时间不回家？

慕娇娇先去卸妆洗漱，完了之后爬上床，想来想去还是想和爸爸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很安静，慕娇娇开门见山:“爸，你怎么又没回家？”

慕娇娇家里，慕妈妈平时比较忙，爸爸呢，是在单位里面工作，拿笔的，文人一个，性格温和，家里一直都是慕晚清当家。

“爸爸忙啊。”温国刚道，“今天睡单位里。”

慕娇娇穿着睡衣，躺床上翻了个身，对着床上垂耳兔锤了两下，说，“那你明天要回来。”

“好好好。”温国刚笑一笑，“不忙我就回来，早点睡。”

电话挂了，慕娇娇灯一关，卧室里暗下来，一切都陷入了夜的寂静里。

-

周一开学，慕娇娇傻眼了。

因为高三学习紧张，总怕时间不够，所以高三开学提前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慕娇娇才适应了学校只有高三年级的学生，她都忘了学校还有高一高二的学生。尤其是高一，九月份新生开学，要军训。

周一这天不用晨跑，全校师生在操场集合，准备举行升旗仪式。

慕娇娇来得早，看见操场上全是人，穿迷彩服的高一新生格外显眼。

周末高三生放假，高一就开学，军训教官应该是今天才到，那边新生站姿七扭八歪。

温雪亭拉过慕娇娇:“看什么，归队啦。”

慕娇娇回到自己队伍里，感叹道:“又是一年开学季啊。”

温雪亭笑了笑“这几天放学迅速点，不然去食堂都没饭吃。”

慕娇娇有时候吃饭爱拖，学生军训，有教官在，吃饭都是以集体形式去食堂排队，去晚了很有可能吃不到饭。

“林老师说这几天放学提前十分钟。”温雪亭站在慕娇娇前面，回过头，“可能是担心我们吃不上饭吧。”

升旗仪式还没开始，慕娇娇眼睛四处看，对新生区那一块特别感兴趣。

那边有几个高高帅帅的高一新生，白净修长，慕娇娇感叹:“可惜，过几天就晒成碳了。”

温雪亭一本正经:“这叫阳刚之气。”

“噗……”慕娇娇没忍住笑，“你说的也没错，不过我喜欢白净修长的少年。”

她说着，从人群里发现了谢衍之的身影。

他今天穿着校服，蓝白色，有一种通透的少年感。

早上太阳初升，金光破云而出，他穿夏季校服，双手插在裤兜里，下巴微扬，表情淡漠地走过来。

金光落在他脸上，少年皮肤细腻到吹弹可破。

慕娇娇看的心痒痒，好想上去咬一口。

她唇角微弯，指了一下谢衍之，对温雪亭道:“我就喜欢那样的。”

温雪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谢衍之和二班的新同学。

听说名字叫沈从渊。

男生女相，一双桃花眼，唇边散漫的轻笑，勾得他们班女生尖叫着往上扑。

温雪亭看了两眼沈从渊，心道:“这人确实有资本引人尖叫。”

正想着，沈从渊好像注意到她的目光，抬眼瞄过来，唇角微掀，一笑生花。

温雪亭脸一红，急忙移开视线，任慕娇娇怎么拉她都没再回头。

沈从渊和谢衍之一起过来，到各自班级的队伍后面才分道扬镳，慕娇娇看少年进了队伍，眉眼弯弯地喊了他一声:“谢衍之，早上好呀。”

然而谢衍之没理她。

纪律委员站在前面点数，人数对准后就回了队伍里。

升旗仪式开始，全场静下来，各班班主任和学校纪检组的学生站在队伍最后面。

庄严国歌响起，全体学生止步敬礼，目光随着飘扬的红旗缓缓上升。

升旗仪式过后，开始了校长讲话。

一封感谢信。

校长用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慷慨激昂，身后太阳越升越高，慕娇娇额头上沁出了细汗。

个个星期都讲话，不是批评就是表扬，换汤不换药。

慕娇娇身子懒下来，一条腿屈起对着地上假的人工草坪踢了几下。

“这个，我们要好好向那位同学学习，要有正义感，不过见义勇为还是一定要分清主次，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回班之后，各班班主任再继续强调一遍。”

阳光晒了过来，慕娇娇用手挡着眼睛，嘴里嘟囔:“烦不烦啊，天天说个没完。”

好不容易挨过校长讲话，终于要解散了，慕娇娇第一个离队。

旁边高一新生留下来开始军训，其他班级各回各班，高二学生还是那么些人，没什么看头。

温雪亭跑过来挽住慕娇娇胳膊:“跑那么快干嘛，等我一下。”

慕娇娇慢下脚步，“老周话太多了。”

老周是校长，姓周，学生都叫他老周。

“笑死我了。”温雪亭道，“你听见老周刚刚说的话没？”

慕娇娇摇头:“没仔细听，怎么了。”

“一中学生见义勇为，追回烧烤摊老板五百五十块钱。”

慕娇娇前一天晚上才吃过烧烤，闻言有点感兴趣:“怎么回事啊？”

温雪亭清了清嗓子，说书一般，把校长念的感谢书添油加醋的复述了一遍。

慕娇娇眉头蹙起:“会展中心附近吗？”

“嗯呐。”温雪亭看她一眼，“你有印象啊？”

慕娇娇摇头:“没，我那天被舞蹈老师叫去顶个人跳舞，完了之后在那儿吃了几串烧烤，碰见了谢衍之。”

温雪亭捂着唇:“难道是他？”

“不可能吧。”慕娇娇回想了下谢衍之的模样。

长眉凤目，五官精致，身上干净的要命，一看就像个只知道读书的好学生，连扫地都不太会，更别说见义勇为打架了。

肯定不是他。

“谢衍之看起来不像会打架的样子。”慕娇娇道，“江舟他们几个倒还有可能，惹事精。”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谢衍之看起来就很“听话”，有时候就那种乖乖的，像是从书香世家里出来的娇贵小少爷。

打架这种事，估计都见得少。

同年龄的男孩，偶尔说话会带一两句脏话，慕娇娇跟江舟他们一起惯了，有时候无意间自己也会带上一两句。

然而谢衍之不一样，他不说脏话，听见脏话会下意识皱眉，因为觉得反感。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打架嘛。

可那天很晚了，温雪亭说的时间和谢衍之送她走的时间差不了几分钟，人物时间都对上了，还是一中的学生。

呃……

“江舟有腹肌诶。”温雪亭突然道。

“啊？”慕娇娇不可置信，“你从哪儿知道的？”

“害，之前班上的小姐妹说的，在宿舍跟我念叨了几天，都快乐晕了。”

那个时候，大多数女孩儿对个子高，长得又帅的男孩子格外青睐。

江舟以前就挺混的，高二之后安分下来，然而也没人敢惹他，甚至还有女生偷偷给他塞过匿名情书。

慕娇娇不住学校，学校里的男女生友谊大多数是从宿舍里建立起来的。

晚上睡觉前，女生宿舍会说一说班上男生的事，男生宿舍也不可避免会讨论一下班上哪位女同学最漂亮或者最聪明的话。

提到江舟，慕娇娇好笑，“你那小姐妹怎么想的，跑去看男生腹肌。”

温雪亭摆摆手:“没有啦，打篮球。”

慕娇娇这回懂了。

打篮球算是剧烈运动，一场比赛下来大汗淋漓，估计是掀衣服擦汗时走光了。

两个女生说话声音刻意压低，脚步也慢了下来，说一些有的没的学校的小八卦。

慕娇娇笑点低，一点趣事笑个没完。

正在上楼梯，人有点多，不知道被谁给挤了一下，慕娇娇差点踩空。

身后一只手伸过来，简单粗暴地拎住了她的校服后衣领，像拎只猫一样轻轻松松。

“好好走路。”少年清冽的声音传过来。

慕娇娇揉揉后衣领，回头一看，谢衍之就站在她身后，眉眼精致。

“你……”

谢衍之深深地看她一眼，长腿微动，从她身边越过时，丢了句话下来:“下次打篮球给你看。”

“？？？？”

慕娇娇莫名其妙，他什么意思啊。

她又不喜欢篮球，看也看不懂，有什么好……

嗯？

打篮球，看腹肌。

我操！

他是为什么能把这样一句闷骚的话，说的这样清丽脱俗的啊啊啊。

一转头，温雪亭捂着嘴强忍着笑，一个眼神飞过来。

我懂，我都明白。

“你们发展这么快的？”

慕娇娇捂着被暴击的心脏:“那啥，我真的是清白的。”

-

早自习林云缨过来，点了谢衍之的名，让下自习之后去教务处领新书。

慕娇娇趴桌上把带回去的数学习题册翻出来，压着声音叫温雪亭:“亭子，作业给我抄下。”

“放假没做吗？”

“忘了。”慕娇娇翻开书，苦恼道，“再说了，我也不会啊，好多题都……”

不太懂。

耶？？

她的数学习题册，上面写满了题目答案，连选择题答案的解题过程都写了下来，白纸上乌压压一片黑，然而却整洁干净，少年的字十分漂亮，笔锋过处，锋芒内敛。

“啧……”温雪亭一副看透了的表情，淡定地从书桌抽屉里翻出英语书，开始读单词，背单词。

慕娇娇低着头把习题册翻了几遍，数学老师没讲到的地方他也做了一半。

他是把学习当成玩儿吗？

慕娇娇转过身子，在班上略显嘈杂的早读声中，看着谢衍之:“亲，你正常点，我害怕。”

谢衍之手肘搭在慕娇娇的英语书上，裸露出来的手臂线条流畅且有力，白皙五指干净到指尖泛起淡粉色。

他抬眸，视线落在慕娇娇白净的眉眼上，平淡开口:“怕什么？”

“我会吃了你？”

慕娇娇看他看呆了，下意识摇头:“不会啊。”

谢衍之道:“那你为什么要怕？”

慕娇娇理科不太行，于是这一个早自习，别人读英语单词，她把谢衍之的解题答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感觉懂了，但又不是很懂的样子。

她回过头去问:“你之前统考多少分啊？”

说完想起他刚转来，估计没让考，是以前的成绩。

“716。”

慕娇娇一顿，双眼微睁，接着竖起大拇指:“牛。”

“比温淮还高。”

谢衍之眼睫微垂，声音有点低下来，他问:“你跟他……”

“慕娇娇！”徐青又嚷了起来，“你自己不学不要影响别人行不行？”

慕娇娇脸色一沉:“操，太他妈烦了，天天盯我盯上瘾了。”

她转过身去，谢衍之往前面看了眼，轻轻淡淡地一瞥，徐青被他吓住了。

他原本有话要问，被人打断了，眸子里便带了些冷意。

徐青抚了抚胸口，咬着唇有些委屈，新同学怎么这样啊，像是跟她有仇很讨厌她一样。

可慕娇娇学习那么差怎么好意思跟别人好学生玩啊。

她不甘心，侧过头，偷偷往新同学那里瞄了眼，赵老师说这个新同学成绩很好，转学过来时是家里司机送过来的，不住校，家庭条件很不错，主要孩子也听话。

徐青自己长得好看，也被很多同龄男孩子追求过，但她不喜欢。

她看过很多书，觉得自己要喜欢的人，应该高大帅气，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气质出众，就像新同学那样。

他来的第一天，站在讲台上，徐青坐在教室里，仰头看过去的第一眼，心里就有个想法。

那将是她青春的开始。

她希望这段青春不留遗憾。

然而那个人，他的目光由始至终只会落在慕娇娇身上。

-

早自习剩二十分钟的时候，林云缨又来了一趟，手上抱着一大摞资料，她喊:“班长，把这资料表发下去。”

一个戴眼镜的瘦男生上去，资料表一张张往后传。

林云缨站在讲台上说:“同学们安静一下，这个表现在抓紧时间填一下，还有两寸照片记得右上角贴上。你们手上都有吧？”她说，“我记得开学的时候都照过。”

慕娇娇打开笔盒，她的照片放在笔盒里，一大张，分成两寸小照片，共有八张，高三要填好多资料，学校干脆统一照了相，以免学生上学期间跑外面去。

她把资料表一填，找了把小刀将照片裁了下来，用固体胶粘好。

林云缨又道，“填好后最后一排的人把表收起来。”她强调，“一定要填仔细。”

慕娇娇填的快，填完直接把表往后面一丢。

谢衍之正写着，一张表横空飞到他面前。

他垂眸，一眼看见的就是慕娇娇的两寸学生照。

那时候学生照都不太好看，额前厚刘海遮挡着，学校的摄影技术也不太行，怼着脸拍，不要求好看，只要求拍出来五官在中间放着就行。

偏生慕娇娇，她的五官是明艳张扬的，眼角眉梢勾勒的像画一样，唇色樱粉健康，皮肤白而细腻，天生就是一副上镜的好面相。

她的头发全部扎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上挑的狐狸眼，鼻梁高挺，弯着唇，身后是深蓝色的幕布背景，她站在那儿，少女最美好的年纪里，青涩稚嫩，纯而欲。

表格姓名栏里，“慕娇娇”三个字，被她写的嚣张至极，谢衍之压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

他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女孩，她的头发黑而柔顺，蓝白校服下隐约可见她纤细单薄的蝴蝶骨，随着身子微弯，衣服上撑起一点点凸起的弧度，像张开的两扇蝴蝶翅膀，看着纤柔脆弱，一碰就碎。

“慕娇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你的照片没贴。”

前面少女回头，蹙着眉不信:“不可能。”

然而她回头，表格右侧上方，两寸照片不翼而飞。

慕娇娇在桌子上翻找，明明记得贴了的呀，怎么不见了？

她又低着头，目光在教室大理石地砖上搜寻，地上干净无一物，照片明摆着就是不见了。

“算了。”她拿过表格，“我重新贴。”

谢衍之眸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低低地“嗯”了声。

没人知道他内心的不平静，胸腔里的心脏高高悬起，他五指虚握着，指尖到掌心都在发烫，食指指尖贴着抠下来的照片边缘摩挲，心里有一头猛兽叫嚣嘶吼着即将破笼而出，然而不行，他必须克制着，不能吓到她。

如果你见过我本来的样子，你就不会这样毫无防备地对我笑了。

“贴好啦。”慕娇娇仰头，举着资料表很满意，清晨有风，透过窗子送进来一点，吹起她颊边垂落的细软发丝，她的眼睛很亮，干净澄澈的像水洗过的玻璃珠，偶尔被阳光一照，便会折射出令人想要私自拥有的光芒。

真的……很想要啊，这样明亮温暖的存在。

慕娇娇无所察觉，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谢衍之抿起唇角，长睫覆下一层阴影。

——我的。

-

早上提前十分钟去食堂，慕娇娇还在磨蹭，江舟和陈乐两人过来敲她窗子，陈乐仰着脸笑嘻嘻:“姐姐，一起去吃饭啊。”

慕娇娇拿桌上的书朝他丢过去:“陈乐，你找打？”

这个陈乐，跟他说多少遍了，别乱叫别乱叫，每次一过来就喊姐，慕娇娇简直想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江舟目光往后看了眼，随后收回来，盯着慕娇娇道:“慕娇娇，吃饭。”

陈乐把她丢出去的书捡回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十分惋惜，“你这也太不爱惜书了，破了怎么办？”

慕娇娇嘴角一抽:“陈乐，你认真的吗？”

谁不知道陈乐就喜欢上课折纸飞机玩，纸飞机的纸取决于他上的什么课。

没少被老师点名批评。

就这还大言不惭地说慕娇娇不爱惜书。

说起书，慕娇娇想到了谢衍之，他一会儿要去教务处领新书呢。

教室里人还没散，零零散散只走了几个。

温淮这会儿也出去了，和江舟他们一起，慕娇娇见此便说:“你们先去吧，我晚一点去，背几个单词。”

等人走了，她转过身，手掌按压着椅背，下巴搭在手背上，唇轻启，音色干净清脆:“谢衍之，要领书呐。”

少年握笔的手停住，慕娇娇目光留在他的手背上。

骨节分明，白皙而修长的一双手，肤色通透，手背上依稀可见青色脉络。

是一双具有艺术感且暗含蓬勃力量的手。

“谢衍之。”徐青从座位上走过来，站在谢衍之面前，手指绞着，脸色微红道，“我带你去教务处，林老师说你转学过来，对新学校还不熟悉，让我多带你走一走。”

慕娇娇抬起眼看着她。

徐青微低着头，目光不太敢和谢衍之对上，似乎是害羞，总归是腼腆着的，她说，“学……学校好几栋楼，我们到时候有物理和化学实验要去慎思楼里。”

不知道为什么，徐青觉得自己在新同学面前说话很没有底气，明明她成绩好，长相好，也被很多人喜欢着，但她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高傲的，下巴永远微扬，目光永远平视前方，她的目光从来不会在那些男生身上停留过半分钟。

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班上有人还在埋头背单词，头顶电风扇慢悠悠转着，撒下来一点薄弱的微风，然而却也缓解不了她脸上慢慢升温起来的一点红色。

“慎思楼。”她声音小了一个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呀。”

-

20. 第 20 章 我要走前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 像是一瞬间，又像是很久很久。少年干净的嗓音响起，他说:“不去。”

拒绝地如此简单粗暴。

徐青苦笑。

也是在这一刻，她听见自己心脏落回胸腔的回响, 问话之前, 她其实有感觉会被拒绝, 然而她还是想试试。

班上两个女生过来, 勾住徐青的胳膊, 笑着打破尴尬:“走啦, 学委陪我们去吃饭。”

徐青被她们邀着走了。

早自习之后的一个小插曲, 慕娇娇没太在意。

徐青喜欢谢衍之啊, 也没什么奇怪的，她也喜欢。

喜欢他的脸。

“喂，你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去？”慕娇娇突然问出口。

徐青这样的好学生, 很少有男生会拒绝。

谢衍之抬眸看着慕娇娇, 少女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平淡，像是随意一问。

“为什么要跟她一起去？”

他把问题又甩回去。

“切。”慕娇娇视线一转, “人家喜欢你都看不出来。”

她小声吐槽, “傻子。”

谢衍之蹙了蹙眉, 不太喜欢这句话。

他薄唇微张，正要说什么，慕娇娇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要去吃饭了。”

谢衍之不太明白她的情绪，来的快去得快。

慕娇娇站在那里，垂眸时视线能看到少年漆黑的头发，有一点点长, 遮住了一点长眉。然而他眼睛好看，凤眼，眼尾狭长，睫毛浓密，乍一看，似乎带点隐藏的野性。

窗外绿叶繁茂，麻雀跳上枝头吱吱乱叫，秋天还没来，这个夏天仍在继续。

她把头转向窗外，说:“谢衍之……我要你跟我一起去。”

_

从学校主干道上经过，下面操场上高一新生正在练习齐步走。

高三提前去食堂，慕娇娇出来的有点晚，这时候路上已经没什么人。

她指着学校专门让学生进去做实验的慎思楼道:“那边，看到没，我们的实验楼。”

“慎思楼”三个大字立在那里，但凡眼睛不瞎就能看见。

慕娇娇自顾自道，“以后你要是想知道学校哪一栋楼是做什么的，问我，我告诉你呀。”

她双手背在身后，眉眼弯弯。

谢衍之喉结微动，眸光闪了一下:“嗯。”

因为提前下课，所以早饭还算丰盛，慕娇娇买了份三鲜面，谢衍之和她一样，另外还加了两份豆浆。

两个人长相都比较出众，吃饭时总有人目光往这边扫。

女生看谢衍之，男生则是看慕娇娇。

快吃完时，高一军训的学生被教练带了过来。

外面黑压压一片人，食堂逐渐热闹起来。

谢衍之不知道是挑食还是什么原因，没吃几口就饱了。

新生里面有个女孩子，染了头发，灰青色，长发卷卷，可能是第一天，教练还没严厉起来，女生头发并没有扎起来，搭在穿着迷彩服的肩膀上，看着特别好看，很甜美。

谢衍之眼皮微掀，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不知怎么被慕娇娇瞧见了，她放下筷子，问了句:“你喜欢？”

谢衍之莫名其妙:“什么？”

“学姐？”

有女生声音过来，响在慕娇娇头顶。

显而易见，学姐这称呼，喊的是她。

慕娇娇抬起头，温乐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高一新生温乐。

女生脸上挂着笑，脸上皮肤有些泛红，九月份的早上，太阳出来，温度随着时间慢慢升温。

一中的军训向来严厉，不是随便打打闹闹的，半个月的军训期，至少得脱层皮。

慕娇娇没什么反应。

新生大队里，好几个女孩子，眼睛都要黏到谢衍之身上去了。

她心里不爽。

偏偏温乐还在一旁叫:“学姐，真的是你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眸子里带一种天然的纯真，杏眼弯弯，是很多老师和家长喜欢的乖乖女模样。

可能是女生之间的排斥心理，也可能是慕娇娇小心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对温乐顺眼不起来。

会展中心跳舞那次，她的裙子被人故意损坏，至今仍没有结果。

伴舞中六个人，谁都有可能。

因为她们觉得慕娇娇抢了她们六分之一概率的领舞资格。

慕娇娇没说记不记得她，只是朝她笑了一下，走了。

队伍里有人出声:“这是高二学姐吗，长得好漂亮呀。”

温乐回头看了眼站她身后的女生，没说话。

-

学校教务处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特别爱找学生说话。

慕娇娇带谢衍之去领书，阿姨坐在一旁凳子上，手中扇子时不时扇一两下。

“怎么今天还领高三的书哟。”

谢衍之半蹲在地上一本本拿书，慕娇娇看了眼他，说:“阿姨，他新转来的。”

阿姨蹙了蹙眉:“高三才转，那不跟不上学校进度啦。”

慕娇娇笑了笑:“不会，他成绩可好啦。”

阿姨目光转到慕娇娇身上:“你们俩什么关系，早恋？”

说到这儿她神情严肃起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早恋可不好，被抓到要写检讨的……”

“没有早恋。”慕娇娇脸一红，连忙摆手。

“好了，走吧。”少年出现在她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戳到了什么点，慕娇娇有些心慌，手不自觉的从谢衍之抱着的一摞书上面抽了两本抱在自己怀里。

从教务处回教室，走近路要经过一条花园小径，碎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在上面有点硌脚。

路很窄，两人不能并行，谢衍之腿长，步子迈的大，领先慕娇娇好几步。

她慢慢走，脑海里想着教务处阿姨的话。

说实在的，慕娇娇读书时并没有想过早恋这事，她长得漂亮，从小学到初中高中，有不少人对她释放过好感，也隐晦地表达过喜欢的情绪，不过慕娇娇一直没在在意。

她喜欢人，看脸。

谢衍之这张脸就挺合她心意的，高岭之花呀。

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朵花摘下来呢？

“慕娇娇。”走前面的少年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

“嗯？”慕娇娇思路被打断，“怎么了？”

谢衍之想了想，开口:“你以后不要说脏话了。”

他抱着一大摞书，站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周围开满了花，花园中心有棵合欢树，翠绿叶子，枝头开满了淡粉色的小花，风一吹，枝叶婀娜摇摆。

慕娇娇突然哽了下，无语。

她什么时候说脏话了。

“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时候说脏话了？”

“早上，自习课。”

谢衍之毫不留情拆穿她。

慕娇娇跟江舟他们一起混久了，偶尔嘴里会蹦一两句不太好听的话，但是她自己没怎么觉得不好，这个年纪的女生，普遍说话口头语都会带上一两句。

就这还被谢衍之给听去了，他还指责她。

慕娇娇下意识一句“我.操”出了口。

“……”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看她没什么真心改过的样子，谢衍之转身要走，背影利落干脆。

慕娇娇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她这是被嫌弃了？

她眼睛往花园路看，看见地上几颗碎石子，于是蹲下来，捡了几粒石子在手上。

再抬头，朝着前面的人道:“喂。”

谢衍之脚步一停，回头看她。

一颗从后面丢过来的石子落在他脚边的土地里。

早上才浇过水，土地松软，泥土地被石子砸了个小坑出来。

慕娇娇下巴一扬，非常任性:“我要走前面。”

谢衍之勾了勾唇，给她让开了。

从他身边走过去时，女孩抬头瞪他一眼:“哼。”

等她走了几步，谢衍之才跟上去，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始终跟着。

-

下午有节体育课，但是田径场被军训的高一新生给占领了，所以体育课又一次光荣牺牲，一整天的课上下来，慕娇娇头晕眼花。

她趴在桌子上焉哒哒的，靠墙的玻璃窗开了一小半，偶尔会有一阵风吹进来，带着夏末未散尽的余热。

温雪亭低头写着作业，脊背挺直，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慕娇娇眼睛盯着她出神。

从高二认识到现在，温雪亭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人很谦卑，并不会因为慕娇娇学习差就不跟她做朋友，也不会像其他女生那样，躲进厕所里，边抽烟边说慕娇娇的坏话。

有很多事，慕娇娇心里有数，只是不太愿意说，女孩子之间那点事嘛。

漂亮就是招人嫉妒，她性格直来直去，别人不喜欢她，她就明摆着也给人脸色看，反正她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

她不在意的事，那就算不上委屈，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因为也没打算做朋友，所以任由别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

可是今天听见谢衍之让她不要说脏话的时候，她心里有一点委屈。

一点点，觉得自己没错，又觉得好像是有点不应该。

男孩子都喜欢温柔纯净的女孩子，就像温雪亭和徐青那样。

“亭子。”慕娇娇脸颊压在翻开的书上，说“你骂人不？”

温雪亭:“…………”

“你想我骂你？”

“算了。”慕娇娇扭过头，换一边脸压书，“你不懂。”

她那边脸上被书压出了红印，印在脸上特别喜庆。

温雪亭敲了敲桌子:“你今天不正常，怎么了？”

-

21. 第 21 章 江舟。沈~

慕娇娇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脸沉重:“我被人嫌弃了。”

温雪亭有点惊讶，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还没见慕娇娇这么苦恼过呢。

后排的少年，肤色冷白, 五官秀丽, 一双眸子压着不见底的黑。

啧。

晚自习是数学, 慕娇娇听不懂, 然而也是很认真地在听,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 课间休息, 慕娇娇摊开数学练习册转身, 可怜巴巴地望着谢衍之:“救救孩子吧。”

“哪题不会？”

慕娇娇眸光亮了下，一笑:“都不会。”

谢衍之:“……”

算了。

他拿过慕娇娇的书，低头翻了起来。

慕娇娇凑过去看, 两个人的头挨得特别近, 近到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谢衍之。”慕娇娇捏着笔，盯着他长长的睫毛看，一时有点发呆, 忘了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嗯？”谢衍之抬头, 撞见慕娇娇的目光。

慕娇娇下意识躲开视线:“咳, 那什么，睫毛挺长的。”

“……过来看题。”

慕娇娇一怔，“哦。”

教室里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看书学习，和朋友开玩笑，周围的嘈杂声好像在这一刻被突然屏蔽了，慕娇娇耳边只听得见少年干净清冽的嗓音。

他在给她讲题。

他身后有块黑板, 黑板上贴了一句标语，写着:“少年辛苦终身事，莫向光阴惰寸功。”唐代杜荀鹤的诗。

“听明白了吗”

“啊？”慕娇娇回过神，看着草稿纸上的数学公式，有些懵。

一看她这样，谢衍之就知道她肯定没听进去。

“这道题。”他垂眸，目光落回书上，修长的手指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题，说，“我重新讲一下，刚刚讲掉了一点。”

这回慕娇娇注意力就集中了，仔细听他讲完后，拿着笔在白色草稿纸上把解题过程写了一遍。

写完后把过程递给谢衍之看，她心里紧张，但面上不显。

谢衍之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是对的。”

慕娇娇一笑，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她心里很兴奋，对她来说，超难的数学题呀，自己做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她抄过作业，对于别人解出的答案，她看着陌生，因为不是自己做的，心里总有种荒芜感。

原来自己解题成功会这么快乐。

“谢衍之，你高考准备考哪里呀？”

少年垂眸想了下:“B大。”

他总是要回去的，B大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和你考同一座城市的大学。”慕娇娇低着头随意说着，手上解题的动作没停。

她的字写的好看，不是秀丽工整的小楷，而是笔画锋利的行书。

“为什么不是同一所大学？”谢衍之问。

慕娇娇手一停，抬头撞上少年黑漆漆的眸光。

她转了转笔，笑起来:“……我成绩差。”

上课铃这时候响了起来，抢在老师进教室前，慕娇娇道“谢衍之，你以后给我辅导功课好不好？”

-

转眼半个月过去，到了九月中旬，日历上显示早已入秋，然而温度依旧没什么变化。

高一新生军训，今天是最后一天，操场上响起整齐的呐喊声。

按照一中的传统，每年军训最后一天晚上，新生里会有集体表演，每个班会出一两个节目出来。

军训最后一天的狂欢，到第二天，会进行军训检阅，评出标兵和最佳班级之后就开始放假。

因为新生军训，高三一年级已经半个月没有晨跑了，不少同学为此欢呼雀跃。

有很多学生其实不太爱运动，跑几步就喘的不行，简直要了命。

早上楼道间没什么人，慕娇娇今天来的比较早，时间充足，她的手抚在楼梯的铝制护栏上，一步一步往上面走，在转角处，听见几个男生的声音。

“你就是徐青？”

一男生哼笑:“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就这还有脸拒绝李哥？”

几个男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慕娇娇停住脚步。

徐青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李哥是谁，麻烦请你们让一下，我要上课了。”

说到底是个柔弱女生，没这样被几个男的围过，一副找茬的样子。

她强自镇定，然而声音里不自觉泄露了一点颤意。

“肖若，让你让一下呢。”

“滚呐，你怎么不让？”

“好学生，陪我们玩玩呗。”

几人笑得欢，令人恶心。

“林老师，早上好。”慕娇娇往楼梯下面看了眼，再抬头，记住了几个男生的样子，都是后面班级，学习最差最混的几个人。

“我操，老师来了，快走。”

三个男生往楼下冲，徐青还在发愣，慕娇娇一把拉过她的手:“愣着干嘛，跑啊。”

徐青被她带跑，下面的几个男生也发现慕娇娇骗了他们，转而又上楼去追。

怪只怪来的实在太早了，楼里压根没几个人，有人倒是看见两个女生被追，然而不想惹事，只好当做没看见。

这边楼梯最近的一个班是四班，江舟所在的班级，但是不知道江舟在不在班上。

两人躲进四班，门一关，喘着气，慕娇娇问:“怎么惹到他们的？”

徐青脸都跑红了，腿有些软:“就……李盛。”

慕娇娇扬了下眉，她知道了。

李盛就是当时给徐青抽屉里塞情书的男生，原本是一班的，后来情书被徐青上交给了班主任，叫了家长。

李盛家长混不吝一个，当着林云缨的面，把自己孩子揍了一顿，老师拉都拉不住，全班人都知道了，后来李盛就转去了别的班级。

“李盛这么混的，他以前好像不这样啊。”慕娇娇道。

徐青点了点头，他成绩掉了好多，在后面班级，班上很多坏学生，听不进课，每次考试都是抄他作业，所以那几个人才会为他出头。

“这么说……”慕娇娇看她一眼，“那几个人以前也找过你？”

“……嗯。”

慕娇娇无语了。

“你没跟家里大人说，或者学校老师说吗？”

徐青摇头:“没有，跟老师说没用，他们会在校外堵我。”

“家里呢？”

徐青抬头，脸上几根头发被汗水黏住，“我爸妈都挺忙，家里只有阿姨在。”

无语到家了。

徐青看着慕娇娇，开口说:“谢谢你，慕娇娇。”

这一下把慕娇娇给整不会了。

“那什么。”她挠挠脸，“我喜欢助人为乐，不用谢。”

慕娇娇想起什么，又补了句，“学委以后别总盯着我就行啦。”

徐青笑了下:“好。”

她眨眨眼，“但是上课还是不许说话哟，要好好学习。”

慕娇娇，“……啊。”

门外传来拍门声，几个男的粗犷的声音响在走廊里。

徐青脸一白，说:“算了，他们是找我的，我出去，你不要惹上了。”

慕娇娇伸手拦住她:“去什么去，等着。”

这时候，教室后面传出动静，一本书掉在地上，两个女生歪头看过去，靠墙最后一排，一个男生慢慢站起身。

他揉了几下眼睛，有些困倦。

男生个子很高，面容俊美，身上穿着短袖的蓝白校服。

“江舟？”慕娇娇叫出声，刚才太紧张了，竟然没有看见他。

江舟抬眼看过来:“外面怎么回事，你惹事了？”

慕娇娇道:“没有。”

她看一眼外面，“那几个男的，欺负我们班女生。”

徐青低着头，“是我，我惹的祸，对不起。”

江舟没看她，对慕娇娇道:“开门。”

慕娇娇挡在门锁的位置，“那啥，他们三个人呢，你一个人打得过吗？”

“谁说我要打架了？”

慕娇娇:“……”

江舟从良好久了，确实没再打过架。

外面喊骂声还在，走廊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教室门一直不开也不是个事，有人偷偷跑去找了老师。

江舟笑了下:“把门打开，我看看怎么回事。”

慕娇娇犹豫了一下，开了门。

当头一个男的冲了进来，江舟挡在两个女生面前，懒洋洋地一脚踹了出去。

看似没用多大力气，然而男生却直接被踹飞出去，倒在地上，背部撞上了墙根。

周围学生惊呼一声，立时退开几步远。

“叫你妈呢，找死是不是？”

这就是，他说的不打架？？慕娇娇仰头叹息。

四班班主任这时候被学生叫过来，恰巧就听见了江舟这句话。

他怒吼:“江舟，你又闹事！”

江舟一脸无辜:“啊？”

四班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点地中海，人很幽默，班上同学其实都挺喜欢他的，爱和他开玩笑，不怎么怕他。

地上恶人先告状，指着江舟道:“老师，他打人。”

班主任眼一横:“你哪个班的，跑我们教室门口干什么？”

转而看一眼江舟，“你，给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徐青张张嘴，要说什么，周围同学慢慢散了，江舟从她身边经过:“没事，你们回自己班吧。”

办公室里，班主任喝口水，轻描淡写:“明天之前，交份检讨书。”

江舟正要说话，徐青从外面进来，报告都忘了喊，好在办公室里就只有四班班主任一个人。

她走过去，低着头解释:“老师，跟江同学没有关系，是我，检讨书我来写。”

……

晚上有新生的军训晚会。

高二的学生可以去看，高三却不行，得留在教室里做历史卷子，还有高一高二的学生可以带手机，高三也不行。

田径场坐满了人，天刚擦黑，晚会还没开始，说话声音十分嘈杂。

慕娇娇爱凑热闹，想下去看，然而卷子难住了她，回头看谢衍之，他的卷子已经写完放在一边。

历史卷子要背题，慕娇娇看见字就头疼，然而历史科目在高考中占有比分，她头疼也得背。

好惨。

到了第二节晚自习，她终于写完了一张历史卷子，刚巧下课，可以下去看表演。

慕娇娇拉着温雪亭:“走啊，下去看表演。”

温雪亭不爱凑热闹，然而禁不住慕娇娇的拉扯。

两个人来到田径场，夜风吹着，所有情绪外放，慕娇娇很开心。

田径场亮着灯，高一新生全部穿着迷彩服规整地坐在地上，后面围起来一圈是穿蓝白校服的高二生。

人实在太多，耳边有风声带过学生的欢呼声，慕娇娇定睛看过去，一个正在跳古典舞的女生。

她的脸转过来，白净秀气的面孔，杏眼弯弯，不是温乐还能是谁？

她跳的舞，是那次慕娇娇在会展中心跳的舞，舞步一模一样，中间只改了一点点。

有人吹起口哨，侧过头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灯光下，他们眼底闪过惊艳。

人群里躁动起来，有人撞了温雪亭一下，她身子往前一倾，眼镜掉了下来。

她眼睛近视，有轻微夜盲症，戴了眼镜还好，没有眼镜，就跟个盲人差不多。

她现在看什么都重影，模糊不清，慌乱间，她伸手抓住了旁边人的衣角，以为是慕娇娇，她开口，嗓音有点无措:“娇娇，帮我找一下眼镜，我看不清楚。”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似乎有人将脸凑到她面前看着她:“真看不清楚？”

是一道男生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戏谑。

温雪亭赶紧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她皱着眉，带点婴儿肥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

下一秒，眼镜被人捡起递归她手上，她指尖握紧，镜框微凉的触感，带上眼镜后，她看清了面前的人。

极其俊美的一张脸，皮肤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温雪亭心一跳，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谢……谢谢。”

二班的转学生，沈从渊。

这是第二次跟他这么近距离接触。

第一次他对她笑了一下，温雪亭红了脸。

沈从渊在的话，那么说明谢衍之也在。

她侧头朝人群里看，果然，那两人就站在人群外交谈甚欢。

温雪亭咬牙:“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那个舞你跳过。”谢衍之道。

他语气肯定，没有反问。

慕娇娇讶异:“是，你记得呀？”

谢衍之看她一眼:“我看过。”

因为看过，所以记得，慕娇娇这样想。

她笑起来，仰头看他眼睛:“那你说，好不好看？”

谢衍之似乎回想了下，眸光落在她白净的眉眼上:“嗯。”

嗯，是什么意思，她说，“你不要这么敷衍。”

“好看。”

慕娇娇高兴了，眼尾像勾子一样直直勾进了谢衍之心里。

-

第二天是星期五，学校要放假，高一军训检阅完后，全校一起放假。

这次军训检阅，学校邀请了学生家长参加，早早地，学校里头就进了许多家长进来，校门口停满了车子。

下午放学，慕娇娇把谢衍之的联系方式要了过来，理由是，放假在家要学习，不会的题还要请教他。

一颗糖换一个联系方式，挺值的。

温国刚今天在家，难得一次说要来学校接慕娇娇，慕娇娇自然是乐意的。

校门口碰上接孩子的熟人，两个大人聊了起来。

熟人是温乐的母亲，长发飘飘的一个美丽女子。

她明明应该是和慕晚清一样的年龄，然而却比慕晚清看起来光鲜许多。

白皙紧致的皮肤，一点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

她旁边的女孩子，抓着女人的手，似乎话题聊到了孩子身上，温国刚朝慕娇娇这里看了眼。

温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在她身后站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那两人，眸子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厌恶。

“还不走？”他语气很冷。

慕娇娇莫名其妙:“你自己先走啊，我又不跟你一起。”

温淮拉过她的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然而目光接触到慕娇娇茫然的神色，他最终放了手，自己背着书包先走了。

慕娇娇觉得奇怪，这不像温淮的性格。

他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一样。

慕娇娇思虑再三，追了上去。

教学楼里沈从渊和谢衍之一起出来，快出学校门口的时候，看见慕娇娇的父亲。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个面相儒雅的男人是慕娇娇的父亲，他以为他是另一个女孩的父亲。

因为他笑着摸那个女孩子的头，和女孩的母亲交谈甚欢，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做，所以他并没有多想。

女人身边的女孩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侧眸看了过来，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忽而弯唇朝他笑了笑。

谢衍之眸光平静，没什么反应地坐进车子里。

那个女生，是昨晚上跳舞引起轰动的女生。

很纯净的一张脸，然而眸子里野心过重，藏的很深，稍微勾引下就有男的会上勾。

慕娇娇也勾人，不过慕娇娇不是她这样的。

慕娇娇太傻，且脑回路清奇，没什么心思，好坏都写在脸上放着，谢衍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起了些笑意。

沈从渊像见了鬼一样:“你正常点，我怎么觉得你一笑就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谢衍之朝他勾勾手，沈从渊凑过去听，谢衍之道:“坏事就是，今晚你等着被虐吧。”

沈从渊睁大眼，“卧槽。”

他们俩是从京都世家里出来的孩子，哪怕如今被发配至边远小镇，然而该学的东西一样没少。

谢家和沈家是世交，家里的小辈们经常会一起练习散打和射击，到了南方来，课业仍没停，教他们的武术老师，一齐被两个家族打包送了过来。

两个人都是对方的活靶子。

黑色小车平静的从慕娇娇身边驶过。

谢衍之坐在车子里，微微侧头，透过暗色车窗，看了一眼慕娇娇。

车子离开，他的视线就收了回来。

“那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啊？”沈从渊纳闷，“都碰到他们在一起几回了。”

“兄妹。”谢衍之道。

他们俩是兄妹这事，其实没几个人知道，异卵双胞胎，长得也不像，表面不和，实际上却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

“你又知道了。”沈从渊眯起眼，“你不会还特意让人查过他们吧？”

“我没那么闲。”

沈从渊唇角一勾，往后靠了靠，“我看你挺闲的。”

然而尽管知道他们关系清白，谢衍之心里仍旧不舒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总之好像不太喜欢慕娇娇和别人靠的太近。

他抬手在心口上按压了下，藏在心脏底下的强烈占有欲正在翻涌。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这样病态的情感，会把人吓跑。

如果有一天，慕娇娇跟他说了喜欢，那他不会放手的。

永远。

因为那时候他就有理由说，是她先招惹的。

看，他就是这么恶劣的一个人。

先招惹的，所以，你得负责啊，慕娇娇。

-

慕娇娇跟着温淮回家的，温国刚接孩子把自己给接丢了。

晚上慕晚清做好了饭，给温国刚打电话，那边说突然有事要忙，让她和孩子先吃。

慕晚清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又不回来，一桌子菜肯定又要浪费掉一半。

吃完饭，兄妹两个坐在沙发里听天气预报，慕娇娇想出去玩，于是跑进厨房帮慕晚清洗碗。

慕晚清比较疼孩子，厨房里的事一般没让他们动手。

慕娇娇赤着手伸进放了洗洁精的池子里，慕晚清瞧见，赶忙把她手拉起来:“别，洗洁精对手伤害很大，你把碗放那里，我来洗。”

慕晚清的手有些粗糙，以前在乡下干过农活，和温国刚一起从农村里出来的，当时慕晚清的娘家家里有点钱，类似于小地主，温国刚家就不一样，穷，一穷二白。

听外婆说，温国刚能出去读好的大学，学费都是慕晚清给他交的，于是后来两人顺理成章结婚生子，这才有了慕娇娇和温淮这对兄妹。

慕晚清的手，冬天总会特别干燥，冷风一吹就容易干裂出血，家里会经常备着护手霜，春夏秋冬都用，然而还是改变不了一到冬天，手就被冻伤的结果，只能说慢慢缓解。

以前慕娇娇没怎么注意，今天看到，突然就觉得很心疼。

慕晚清今年刚满四十岁，好好保养的话能像今天和温国刚交谈的那个女人一样，知性优雅。

她本身的五官就不差，只是舍不得花钱，把钱都花在了孩子和老公身上，然而时间回报给她的却是苍老和皱纹。

“妈。”慕娇娇看着慕晚清忙碌的身影开口道，“我会好好读书的，以后挣钱给你买漂亮裙子好不好？”

-

22. 第 22 章 视频吧

没有哪一个女孩不喜欢漂亮裙子, 妈妈也不例外。

然而慕晚清为了这个家，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自己。

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娇娇突然把她往外面推，边推边说:“妈, 你去看电视, 我今天就想洗碗, 学校布置的作业, 还要写一千字的感想呢, 好难。”

慕晚清被女儿推出厨房, 站在门口无奈一笑, 眸子里含着些欣慰。

她站在那里, 往厨房瞄了眼，叮嘱道:“你记得带手套。”

慕娇娇头也没回，“知道了。”

-

第二天没玩成, 下了大雨。

慕娇娇窝在房间里做题, 数学和化学两套卷子，桌上还有一页要背的单词。

数学题太难了，或者说理科太难了, 难到她想上吊。

天色灰蒙蒙的, 因为下雨, 空气清新不少，气温也凉了些。

她把会做的题都一写，不会的先空着，两张卷子下来，发现空了好多题。

翻出手机，上午十点钟，这个点谢衍之应该起床了。

她试探着给他发消息:“谢衍之, 你在吗？”

那边谢衍之回复很快:“在，有事？”

瞧这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他吗。

慕娇娇:“有个题要问你，你等下，我把题拍给你。”

谢衍之很直接:“视频吧。”

呃……

慕娇娇手一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房间，很好，被子叠好了，房间东西摆放整洁，地上也很干净，完美。

转而想到什么，她伸手捞过一旁的镜子照了下，随手将散在肩上的头发往耳后拨了拨，确定一切收拾妥当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点开视频。

屏幕里并没有如期出现少年的脸，手机应该搁在桌上，摄像头对准了他的胸膛。

他在家也穿白衬衣，干净斯文，扣子扣得严丝合缝，一只手压在书桌边缘，袖口处隐约可见瘦削的腕骨，露出的五指修长有力，指间夹着一支黑色的中性笔。

“我看不见你的脸……”慕娇娇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下一秒赶紧捂嘴，试图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数学卷子倒数第三道题，我没明白。”

屏幕里的场景开始动起来，摄像头的角度从胸口位置转到脸庞，少年的五官轮廓精致秀丽，肤色冷白，少年感十足，虽然只是个侧脸，慕娇娇仍旧控制不住心跳。

一下一下，像是在心上揣了个不听话的兔子。

他开口，微垂着头，嗓音平和，讲题讲得仔细认真，透过手机，慕娇娇能看见他因为说话而上下滑动的喉结。

喉结微凸，下颔线线条流利，隐隐透着股沉敛的锋利感。

就在这时，谢衍之忽然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角，抬眸朝手机这边看了眼，嗓音清淡:“慕娇娇，认真一点。”

“……哦”

一个小时后，慕娇娇做完了数学试卷，然而她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沉浸式学习过，数学卷子做完，一下子感觉自己死了好多脑细胞。

她的右手小指上沾了点黑色的墨，印在白皙指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眸子里起了点水雾，下一秒便直接往铺满草稿纸的书桌上一趴，眯着眼睛，语气困倦道:“谢衍之，下午再讲题好不好，我手机没电了。”

谢衍之低低“嗯”了声。

因为下雨，房间里有点闷热，慕娇娇便开了一小半窗子，外面凉风吹进来，她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了几下。

她眼睛已经闭上了，屏幕里印着少女安静的睡颜。

谢衍之喊了声:“慕娇娇？”

“……啊？”她还没彻底睡着，一点动静就又醒了。

谢衍之笑了下，说“把窗子关了，别着凉。”

慕娇娇没什么意识，但是听话，她起身把窗子关好，回来后看着谢衍之还没挂视频，多嘴问了句，“我手机要充电了，你怎么还没挂呀？”

“你先挂吧。”

“好。”慕娇娇对着手机挥了挥手，“下午见，拜拜。”

“下午见。”

视频挂断，手机界面回到最初，谢衍之将手机黑屏后放回桌上。

窗外大雨，凉风斜斜吹进来一点雨丝，外面世界朦胧一片，楼下的花正在淋雨，老太太心疼，叫了沈从渊一起搬花。

保姆阿玉今天休息，没过来。

沈从渊衣服被雨淋湿，头发湿哒哒黏在脸颊上，他仰头朝楼上喊:“姓谢的，快下来帮忙。”

没让老太太淋雨，两个少年一起搬，不多时，后院里的花总算搬完了，只是各自身上也都湿透了，看着狼狈。

两人躲进花房走廊里，沈从渊大笑，淋雨淋得爽快，谢衍之也没忍住跟着笑。

他笑不像沈从渊这样，温和内敛的笑，音色沉沉，然而也是高兴的。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个小城市也挺好的，有在乎的人，有期待的日子。

他仰头，雨滴连线坠落，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去接，雨水重重砸在他掌心，水珠顺着指缝落进地里。

真的，就这样挺好的。

-

下午慕娇娇接到赵徐英的电话，原本已经快要忘掉的事又被重新提了起来。

依旧是会展中心跳舞那次，之前说是更衣室那边没有摄像头，后来又说走廊里头安了新的摄像头，赵徐英的团队经常在那边演出，跟里面的工作人员关系很熟。

她一直记着慕娇娇的事，尽管慕娇娇本人差不多都快忘记了。

时隔半个月，她那边的消息是，查到监控里，温乐和华筝两个人都进了更衣室，赵徐英私底下单独询问过两人，华筝对此一无所知，温乐矢口否认，两个人现在已经闹崩。

就是说两人都没有证据证明裙子是对方损坏的。

慕娇娇对这两人都不太熟，华筝这个姑娘，跳舞那时就感觉是挺心大的一孩子，至于温乐，慕娇娇脑海里回想起温乐的脸。

天真纯净的一张脸，杏眼弯弯，然而看着假，像是故意维持出来的天真假象。

她和温雪亭有点像，然而眸子里没有温雪亭待人处事的真诚。

所以她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怪，也不愿意多跟她接触。

想到温乐就想起温乐的母亲，以及温国刚。

慕娇娇蹙了下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给忽略掉了。

手机提示音响，慕娇娇回神，看了眼手机。

谢衍之:“化学做完了？”

书桌上摊开的化学试卷，后面一半没做。

虽然学习太难，但是慕娇娇想考一个稍微好点的大学，以后多多挣钱给妈妈花，所以她揉揉眼睛打起精神，点开视频，开始认真听课。

-

周一这天，慕娇娇迟到了。

原因是，大姨妈突然造访。

她疼。

不知道别的女生是不是跟她一样，经期头两天小腹特别疼，后腰胀痛，过了头两天就好了。

今天是第一天，慕娇娇无精打采，脸色苍白得吓人，像是在来学校的路上遭遇吸血鬼一样。

还好出门前和老师发了消息说了声，林云缨表示理解，让她不用来参加升旗仪式了，进学校直接去教室里看书。

晚也没晚几分钟，升国旗的流程已经过了，接下来是校长讲话。

慕娇娇吸了口气，早晨校园空气真是新鲜，不用站在台下听校长讲话可太好了。

正想着，小腹又是一阵抽痛，像是有人用拳头在她肚子上打乒乓一样。

慕娇娇扶着墙，低骂“操……”

说了一个字，想到前不久才被谢衍之内涵过，她瞬间就闭了嘴，捏起拳头朝贴了红瓷砖的墙上狠锤了几下。

女生太难了，好疼啊！！

周末下了雨，这两天温度还没起来，早上有点凉，加上慕娇娇身体的特殊原因，她今天穿了校服长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教室里空无一人，她坐下来，往桌上垫了几本书，不管不顾地闭眼往上面一趴，奄奄一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教室里陆陆续续进了人。

宋文从她身边走过去，瞄了眼，觉得不对劲，慕娇娇什么时候这么萎了。

他揪了揪慕娇娇头发:“喂，你怎么焉儿了？”

慕娇娇皱了下眉，懒得理，将脸埋进臂间。

宋文这人简直看不清楚形式，老师还没进教室，他一直在旁边哔哔个没完。

“慕娇娇，你不会中毒了吧？”

“你振作一点啊，我带你去医务室……”

慕娇娇压在桌上的手，逐渐紧握成拳。

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啊。

好想打人。

而因为宋文的夸张，教室里陆续进来的人都会往这边瞄一眼，然后聚过来看，那样子好像慕娇娇真的中了毒。

徐青这时也过来了，经过上次的事之后，她对慕娇娇改观很多，这会儿见慕娇娇不舒服，也是真心为她担心。

她嗓音温和，一只手搭在慕娇娇肩膀上，弯下腰轻声问道:“你没事吧，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女生声音这么温和，慕娇娇心里头那一点点逐渐成型的烦躁戾气算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她气息怏怏地抬头，正要说话，教室里围观人群突然让了条道出来，谢衍之迈着大长腿从中间走过来。

宋文见此便大声嚷道:“快，同学来的正好，慕娇娇快死了。”

……

23. 第 23 章 要怎么做？

日了狗。

坐在医务室里头, 慕娇娇听着校医的叮嘱。

不要喝冷水，多喝热水，有条件喝点红糖，不能剧烈运动, 要有体育课跟老师说一声, 不用上了, 待教室里休息吧。

徐青:“……”

她笑两声, “是这样啊。”

医务室里头, 谢衍之给慕娇娇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喝点。”

慕娇娇接过水:“谢谢。”

校医两边看看, 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转过身整理架子上的医药。

这时候也不管谢衍之在不在旁边了, 徐青道:“你每次这个都会这样疼吗？”

慕娇娇捧着杯子，把药塞进嘴里，就着温水仰头把止疼药吞下去, 然后回答:“多数时候是这样, 也有不疼的时候。”

徐青点了点头，说:“感觉我还好，没像你这样难受。”

校医道:“个人体质原因啦。”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谢衍之问道。

两个女生向他看过去, 少年很平静, 医生回头说, “有，保暖。”

“……疼得厉害的话，包个热水瓶按在小腹上暖一下。”

校医是个年轻男人，长得有点小帅，穿着白色的医生服，眉一挑，对谢衍之道, “帅哥你这么关心干什么，你女朋友啊？”

慕娇娇呛了下，摆手:“不不不，我们不早恋。”

谢衍之站起身正要开口，徐青抢在他前面，义正言辞道:“大哥，我们是同学，同学间就是要互相友爱呀。”

校医点头，笑了下:“你说的对，不过不要叫我大哥。”

“我不做大哥很多年了。”

徐青:“……”

这个庸医。

-

吃了止疼药，上午还是疼得厉害，喝热水也没得到什么缓解。

第三节课的时候出了太阳，空气里有点闷，慕娇娇额头上出了层细密的冷汗，嘴唇都开始发白。

温雪亭看她这么难受，身有同感，低下头小声道:“要不然你今天请个假吧，我去跟老师说。”

慕娇娇摇了摇头，艰难出声:“不用。”

温雪亭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谢衍之从外面进来，手上拿了个玻璃瓶，瓶子里装了一半热水，他从抽屉里翻出校服，仔细地把瓶子包好，随手给慕娇娇递过去。

慕娇娇疼，没动。

温雪亭准备接过来，然而谢衍之避开了她的手，在慕娇娇身边微微弯下腰，语气轻缓:“捂一会儿可能会好点，我试过了，这样不烫。”

慕娇娇埋着头，也没看，伸手直接拉过谢衍之的手，随后轻轻地按在自己肚子上。

这种天气，她的手竟然意外的很凉。

她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背一直凉到身体里。

谢衍之手指动了下，叫她名字:“慕娇娇？”

慕娇娇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正抱着一个男生的手，她闷声哼了一下，侧过头，脸颊枕在另一只胳膊上，缓缓睁开眼。

因为姿势原因，谢衍之被她拉着，目前半蹲在她身边。

慕娇娇嘴唇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于是嗓音带了点哑，说:“谢衍之，我好疼啊。”

少年眸子里变了情绪，眼睫颤了几下，抬眸看着她的眼睛，问:“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点？”

慕娇娇看他认真的神色，良久，忽然笑了。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明明以前疼的时候也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习以为常的事，然而有一个人过来关心就矫情起来了，竟然还觉得委屈，还告状。

她刚刚可不是在告状么。

小腹上的疼痛慢慢被校服包裹起来的温水缓解，疼痛感下去不少，慕娇娇道:“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

少年眸光不变:“是。”

慕娇娇弯了弯唇，说:“那你就这样给我捂着肚子。”

这是第三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十分钟。

“要捂十分钟哦。”

谢衍之:“……好。”

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点，慕娇娇便回了教室，可能是止疼药最后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谢衍之打的热水起了作用，到了下午的时候，她脸色好了很多。

化学课上，老师在讲卷子，温雪亭私底下给她传纸条:“姐们儿，你不错啊，竟然还学会撒娇了，嗲嗲的。”

慕娇娇标了个省略号过去。

温雪亭暗中朝她比大拇指:“前途无量啊。”

慕娇娇:“我才不撒娇，我从来都不撒娇。”

温雪亭:“得了吧，今天上午，班上同学都看着呢。”

有吗？

慕娇娇下意识环顾班上的各位同学，每个人脸上表情都跟平静，然而她忘了，这是上课，别人都在认真听老师讲课，就她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然后，她就被老师抓了。

“慕娇娇，你来说下这题的解题方法。”

是周末在家做的化学试卷上面的一道题，着重考察原电池和电解池的知识点。

理科真的就是她的噩梦，哪怕这道题谢衍之给她讲过两遍，答案也给她算出来放在哪里，她再一次看到，心里仍是一紧。

她不想知道化学的离子方程式正不正确，也不想做各种实验，那些令人头疼的化学方程式，她看一眼就觉得快要晕过去了。

就真有一种被理科支配的恐惧。

对于学霸来说，解题不过就是个玩儿，而对于慕娇娇这样的半吊子水平来说，不擅长的科目摆在她面前，那就是来索她的命的。

然而，再不喜欢，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她还是学生，能做的也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好好学习，赚钱给妈妈买漂亮裙子，那得等到以后，等到她可以独当一面，开始独立赚钱的时候。

因为点了名，她站起来，班上同学的目光便都朝她这边聚了过来，众目睽睽下，慕娇娇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眼谢衍之。

他偏头对她笑了下，好像在说别怕。

慕娇娇突然心安，温雪亭从下面把自己的卷子递过来，上面写了答案。

少女轻而甜的嗓音在安静的课堂上响起，她说的很慢，然而解题思路是正确的，有些方程式甚至念得还不太通畅，但是她站在那里，低着头，神色却很认真。

空气里漂浮着尘埃，少女一字一顿的声音赶走了夏末午后困倦的乏意，良久之后，教室里忽然响起了几声鼓掌，声音零碎，后又慢慢热烈起来。

等声音散下去，化学老师在讲台上翻了下卷子，再看向台下的学生，眸子里含了些欣慰的笑。

化学也不难嘛，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

慕娇娇知道，她该得到表扬。

因为她做对了题。

下课后，温雪亭凑过来看她试卷，满脸诧异和不可思议:“我的乖乖，这真是你做的题？”

慕娇娇头一扬，很傲娇:“必须的。”

温雪亭没忍住笑了，说:“真棒啊，我还以为你瞎写呢，给我担心的。”

慕娇娇不太好意思，咬了下唇:“其实……放假的时候有人给我讲题啦。”

“谁呀？”温雪亭下意识问，“温淮？”

似乎他的可能性是比较大。

慕娇娇摇头:“不是温淮。”

温雪亭瞬间了然，她眨眨眼，故意往后瞄了一眼，然后深深地“哦”了一声，调子拖的老长。

应付完温雪亭，慕娇娇才去看后面的少年。

课间休息时间，班上有同学在打闹，也有同学拿着杯子去外面走廊里接水，就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乖的要命。

窗外太阳被灰色的云给遮住一半，云层里漏了几缕光出来，光线落在少年冷白柔和的侧脸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他的眼睑处打下一层浅色阴影。

“谢同学？”慕娇娇扭过身子，一只手托着下巴，唇边勾着笑，等谢衍之抬头看她。

听见她叫他，谢衍之果然抬头。

慕娇娇唇边笑意更深了些，她再往前凑了点，声音很轻，说，“谢谢你呀，你真聪明。”

鼻息间有女孩的发香传过来，淡淡的，似有若无，谢衍之抬眸看着她，眸光幽深，半晌，他开口问道:“肚子不疼了？”

慕娇娇一愣，她好像都忘了肚子疼这回事了。

她下意识揉了揉肚子，说:“啊，还有一点疼，一点点。”

没骗人，是有一点点疼的感觉，隐隐约约，不去刻意想它就不会觉得痛。

她笑了笑，眼尾略微上扬，勾起惑人的弧度，很真诚地道，“多亏了你呀。”

忽然又想起什么，她立刻加了句，“谢同学，以后我肚子疼，你每次都这样帮我捂一下好不好？”

她是天生的狐狸眼，笑起来时眸子里尽藏着些狡黠。

谢衍之一眼就看透，但他没戳破，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嗓音轻淡，他说:“好啊。”

慕娇娇顿住，她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谢衍之这么认真地跟她说“好”，这让她有点心虚，像是跟他承诺了什么似的。

她尴尬一笑，岔开话题:“那什么，我开玩笑呢。”

谢衍之却没笑。

慕娇娇挠了下脸，正要说话，体育委员蒋伟这时拿了张白纸从外面走廊里进来，站在讲台上扬了扬纸张。

他喉咙一清，开口道:“同学们，我来说个事哈。”

-

24. 第 24 章 不喜欢你这样的。

进入高三后, 不比原来高一高二时期，时间方面比以前紧凑许多，本来就提前开了学，晚自习上到八点半, 高一高二开学后, 高三一整个年级晚自习就延长至晚上九点半了, 很多校内活动一半都是要被取消掉的。

慕娇娇本来以为今年的校运动会不会让高三年级的参加, 却没想到竟然没有被取消掉, 听校方的意思是, 要锻炼学生的身体素质, 培养良好的锻炼习惯,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蒋伟侃侃而谈，手里拿着笔正在记准备参加学校运动会学生的名字，然而报名人数实在太少。

其实很多学生都不太爱动, 每天早上晨跑都得花去一部分精力, 再加上高三学习的重压，有那时间参加运动会，不如在教室里多刷几道题或者睡一觉。

“同学们珍惜这次为班级争荣誉的机会, 运动会过后, 高三很有可能再没有别的大型活动能参加了, 这次学校没禁高三参加运动会，我们一定要珍惜啊。”蒋伟喋喋不休，说的口都渴了，可惜下面同学依旧没什么动静。

过了会儿，下面有同学问:“体委，你报了什么项目啊？”

蒋伟:“三项，长跑, 篮球，跳远。”

“还有篮球？”有人疑惑。

蒋伟摸了下后脖颈，说:“对，还忘了说，今年的校运动会搞三天，第一天篮球赛，只限高三年级，然后二三天就是其他项目的正式比赛了。”

以往校运动会从来没有篮球赛，篮球赛一般都是单独举办的，今年不知道为什么都弄一块去了。

但既然有篮球赛，班上还是有学生愿意参加的，不过篮球赛要不了那么多人，最终确定下来的就四个人。

蒋伟，刘一鸣，宋文，谢衍之。

温淮也喜欢篮球，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不打算参加。

谢衍之倒是个意外，他白净斯文，平日在教室里给人的印象就是安静内敛，打篮球是个狂野的运动，不知道狂野的运动和他的白净斯文搭不搭得上。

班上运动气氛起来了一点，陆陆续续有同学报名了运动会的其他项目，就连徐青，也报了个接力跑，她以前都不参加这些的。

还剩一个女子三千米长跑没人参加，蒋伟问了句:“三千米没人参加吗？”

其实真要没人参加也没什么，反正不是强制性的，就是调动班级积极性，慕娇娇高一高二两年都参加过三千米跑，还拿了第一名，一班几个好学生以前跟她同过班，都记得，于是指了下慕娇娇:“她呀，三千米第一名。”

要是个学习第一名，慕娇娇还挺美的，一个长跑第一名，累死累活，她真没什么高兴的。

蒋伟问都不问，直接定了:“好，那就慕娇娇了。”

他把名字写上去，转而一想，又道，“运动，身体状况第一，友谊第一，尽力而为。”

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别逞强，不行就撤。

校运动会暂定九月底，运动会结束后直接放国庆假。

-

第二天，慕娇娇精神好了很多，又开始活蹦乱跳。

谢衍之从她身边经过，她挑起眉眼，笑眼弯弯:“早上好呀，谢衍之。”

谢衍之冷淡瞄她一眼:“早上好。”

慕娇娇不乐意:“你对我能不能热情点？”

谢衍之:“……”

中午吃饭，温雪亭拖着慕娇娇去食堂吃饭，刚起身，慕娇娇又去缠谢衍之了。

经过这半个月的观察，谢衍之比慕娇娇还挑食，不喜欢吃食堂的菜，看他去食堂的次数很少。

“朋友，吃饭了。”慕娇娇一手按在他桌子上。

谢衍之的目光，顺着她撑着桌面的五指往上，再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停顿几秒，他开口，说:“你们去吧。”

“不行，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谢衍之沉默了会，拿她没办法，终是起了身跟她一起:“走吧。”

那两个人走在一起，温雪亭甚觉自己多余，于是脚步快了几分，结果出教室门时没注意跟人撞了一下，她连忙扶了下要掉的眼镜，然后开口:“抱歉，没撞到哪儿吧？”

“撞到了。”少年好听的嗓音，含着笑。

温雪亭抬头，眸子里映进一张美艳邪气的脸。

沈从渊眼睫微垂，朝自己心口处指了下，“把这儿给撞了。”

这时候，谢衍之和慕娇娇跟上来，慕娇娇对沈从渊有印象，且因为他面相好，不由多看了两眼。

谢衍之见此，眸子凉了几度，再开口，是对沈从渊说的:“沈从渊，别欺负女生。”

沈从渊眉眼一扬:“没欺负她。”

他微微俯身，看着温雪亭，语气散漫，“喂，不记得我了？”

温雪亭往后退了一步，不太敢和他对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是怕他，是别扭，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的头低着，说的话像是从喉咙里一个一个挤出来似的，“记得，二班，转学生。”

高一军训那天晚上，他帮她捡过眼镜。

沈从渊盯着她头顶瞧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同学？”

“我叫沈从渊。”他把手搁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一下，“下次见到我，不要把头低着。”

学校主干路去食堂近，几个人没绕弯儿，吃饭要积极。

沈从渊跟温雪亭一路，走在前面，慕娇娇和谢衍之自然而然，落在后头。

“这个沈从渊。”慕娇娇头一偏，眼睛仍看着前面那两人，她声音小下来，说，“他老黏着温雪亭说话，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企图？”

谢衍之嗓音淡淡:“说不准。”

慕娇娇脚步一顿，“他人怎么样？”

谢衍之:“就不是个东西。”

慕娇娇拳头一捏，气势汹汹:“那不行，我得去会会他。”

她说完就要往前冲，谢衍之在后面轻飘飘勾住她后衣领，垂眼:“你干什么？”

慕娇娇:“邦邦给他两圈。”

“……”

她跃跃欲试，偏头看了眼谢衍之，说:“我六年级的时候，跟初二一个男生打架……”

谢衍之唇角微弯:“你赢了？”

“没有。”慕娇娇道，“我输了。”

输了还这么理直气壮？

“六年级的时候，我一个玩的特别好的朋友，女生，被初二的男生欺负，我一个人去找那个男生，希望他能向我朋友道歉，高年级嘛，总有点不屑低年级的学生，于是我和他放学约在校门口。”她想了想，回忆起六年级某一天的放学时间，天气不错，夕阳西下，她有点疯，为好友两肋插刀，初二男生架不住这么疯的女孩子，骂了几句，勾起书包灰溜溜走了。

那是慕娇娇最得意的一天，尽管脸上挂了伤，下巴青了一块，扎好的头发变得凌乱，但是为好友出了气，也算值得。

后来呢，她两肋插刀的好朋友，竟然背地里怂恿着班上女生们意无意地孤立她，说慕娇娇摆女王架子，天天在教室里高傲得很，有江舟和温淮护着她，没人敢惹，所以她越发得寸进尺。

女孩扬起手臂，指了指手臂上的烫伤，说:“你们看，上次帮她接水，烫了手，她一句谢谢都没说。”

那明明是女孩自己逞强，非要拿她杯子去接水，烫了手，如今怪到她头上了。

慕娇娇不住校，所以不在乎跟班上女生关系好不好，她没什么宿舍情谊，于是直接一脚踹了门，然后她了看见聚在一起的女孩们惊恐的双眼。

“我是想说，温雪亭是我的好朋友，任何人都别想欺负她。”

谢衍之松开她衣领，目光看着前方，忽然说:“我开玩笑的，沈从渊不坏，能算个人，所以你放心。”

慕娇娇一愣，拳头慢慢放松开来，脸上又开始扬起笑:“是吗，那我信你。”

她看他的眼神，特别的真，说信他，是真信。

谢衍之移开视线。

温雪亭说:“慕娇娇最好，比你们磊落，你们背后说别人算什么，有本事当着人家面说啊。”

她还说:“慕娇娇啊，你看你读书不好，以后怎么找工作呀。”她又叹气，算了，“担心你不如担心我自己，我以后努力赚钱，你要是过得不好，那我养你，你要是过得好，那你养我吧。”

天真又傻气的话。

“害，有些话挺矫情的，但是，我想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唯一的好朋友。”她说，“慕娇娇，你要记得，友情和爱情一样，都是不能背叛的。”

沈从渊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心思，爱逗隔壁一班的温雪亭同学。

好像是某一天早晨的升旗仪式，又好像是某一天晚上被她拉住衣角的瞬间。

说不清楚，反正就觉得挺好玩儿的。

逗一个女孩子红了脸，从白皙耳尖到雪白柔软的脸颊，由浅至深，泛起一整片红晕，像是渡了一层粉色胭脂。

“温同学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女孩闭着嘴，不愿说。

沈从渊一笑:“难不成是我这样的，不然你怎么脸红了？”

他好自恋。

女孩声音小小:“不喜欢你这样的，喜欢知书达礼，性格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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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 很！不！爽！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 轻轻柔柔，沈从渊在女孩面前停住，微微俯身，修长五指擦过她被风扬起的发丝。

下一秒, 她脸上的眼镜被他取了下来, 转而架在了自己高挺的鼻梁上, 逆着光, 看不清他深邃的眉眼, 然而那时他偏头朝她一笑, 桃花眼眼尾上挑着, 勾得人心脏怦怦跳, 他说:我性格挺好，你再看看我，有没有点知书达礼的模样？”

算不算你的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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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学校食堂吃饭的人数要比早上和晚上多很多, 慕娇娇他们排了好一会儿队才轮到她们。

一中对于学生的手机管控模式是这样的, 高一高二可以带手机，但上课手机必须得上交。休息，吃饭和下自习之后, 手机才能回到主人怀里, 至于高三……

都高三了, 还想手机，门儿都没有。

高三禁止带手机上学。

于是，学校的生面孔，且长相出众的谢衍之同学和沈从渊同学，成功的引起了广大校友们的注意，高一高二那边，但凡手里捏了个手机, 全都举起来了，镜头对着两人，拍拍拍。

那阵势，跟明星似的，都快引起骚动了。

慕娇娇和谢衍之站一队，她转个身，掂了掂脚，小声嘀咕:“为什么你要这么高？”

谢衍之就在慕娇娇后面，且注意力只在她身上，闻言便俯了身子下去，视线和她平齐:“嗯？你要跟我说什么吗？”

他以为慕娇娇踮起脚要跟他说什么话，于是他便自觉弯下腰去听。

慕娇娇双手抱臂，不太愉快地说:“没有，就是想挡一下你，好多人拍你，看着不爽。”

这个时候，慕娇娇心底里鬼使神差地想了一句话。

那么多人喜欢你，但你是我的。

“为什么不爽？”

他问她，声音里似乎带着蛊惑，慕娇娇张了张嘴，周遭人声鼎沸，她的一句“因为你是我的”这句话，从心脏里，蹦到了嘴边，险险要出口时，又被她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为什么他要是她的，凭什么？

“本王心情不好，不爽就是不爽。”慕娇娇下巴微扬，“没有理由。”

听起来，是挺傲娇的。

谢衍之薄唇微勾，眸子里含了些宠溺和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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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娇娇点了两个菜，一荤一素，鱼和土豆丝，花了六块钱。四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谢衍之看着慕娇娇点的，和她一样的菜色，反正他无所谓，又吃不了多少，挑食挑出境界了。

一坐下，慕娇娇就把自己碗里的鱼都挑到温雪亭餐盘里，很霸道地说:“吃给我看。”

沈从渊无语了。

温雪亭什么话没说，低头开始吃饭，慕娇娇看着她夹起一块鱼开始咬，她双眼微睁，盯着问:“味道怎么样？”

温雪亭摇头:“差。”

慕娇娇满意了:“那行，今天不亏。”

一起两个男的都不知道她们俩女生在说什么，半天没搞懂意思。

两人对视了眼，沈从渊好笑:“慕同学，你吃饭还得让别人帮你先试下味道再吃，怕有毒啊？”

温雪亭解释:“不是，慕娇娇喜欢吃鱼，小时候被鱼刺卡过，想吃又怕，每次都点，每次都看着我吃。”

就有点离谱。

沈从渊不可置信:“离谱。”

慕娇娇瞪了他一眼。

下一秒，她餐盘里，洁白米饭的上方，放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

挑好刺的哦。

慕娇娇侧头看过去，少年面无表情，额前碎发垂下，侧脸轮廓秀丽，他一只手捏着筷子，动作利落地把盘子里鱼肉的刺全都给她挑了，然后夹过来放在她的米饭上，语气十分简洁:“吃。”

来自新同学的投喂，慕娇娇放下心尝了一口。

就两个字，满足。

不过说真的，确实味道不太好，学校食堂的菜，她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点了鱼，看看就饱了。

但是谢衍之竟然会给她挑鱼刺，这是慕娇娇没有想到的事。

不止她，沈从渊都惊呆了。

谢衍之这人，别人不清楚，他最清楚。

按谢衍之以前的性子，哪里会无缘无故去帮一个女生做这些事，又是一起吃饭，又是帮人挑鱼刺的，肯定有什么企图。

啧。

中午有一段午休时间，几个人不急着进教室，吃完饭在路上慢悠悠走。

慕娇娇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出来，一人分发一颗，剩下最后一颗，塞进了自己嘴里。

沈从渊捏着糖笑:“你上学带这么多糖呢，人间小甜心啊。”

慕娇娇回头瞪他一眼，拉着温雪亭上了楼梯。

“那什么？”沈从渊摸了下鼻子，“她刚才是不是又瞪了我一眼？”

“又”字用的很灵魂。

谢衍之抬脚跨上一层台阶，声音淡淡的飘下来:“嗯，是的。”

沈从渊不信，反驳道:“我不信。”

“你得信。”

“那为什么就不能是瞪你？”这里就他们两个人。

谢衍之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确，那就是:你觉得可能吗？

沈从渊深感自己被挑衅了，他微仰起头，看见两个女生已经上了第二层的转角楼梯，再走几步就进了教室，他于是嘴快地喊了句:“小温，骂她。”

慕娇娇:“……”

温雪亭:“………………”

两人对视一眼，温雪亭比她还无语。

高高楼梯上，透过楼梯转折的缝隙里，温雪亭垂眸一眼扫下来，宛如看智障一样的眼神。

沈从渊大受打击。

半晌，他开口，“喂，阿衍，你得管管她了。”

肯定是慕娇娇和温雪亭说了他的坏话。

谢衍之挑了下眉:“管谁？”

“慕娇娇啊。”他抬脚上楼，唇边咧出笑，“你不是挺想管着她么？”

谢衍之眼睫垂下，眸子里晦暗之色一闪而过。

“是啊。”他说，“但是我喜欢看她跳，很活泼，这样的性格，最不喜被人束缚。”

不想让她不开心，也不想让她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

很多人初次见谢衍之，会觉得这个人很好说话，性格沉静内敛，然而殊不知，这只是他装出来的一副模样，因为他们家需要这样的一个二儿子，需要他乖乖的不闯祸。

沈从渊跟他一起长大，亲眼见他眼底的凉薄与冷血，谢衍之也有叛逆期，他叛逆期的后果就是被家里抓起来送进医院里接受长达一年的精神治疗，出来后乖了一段时间，后又被送往南方偏远小镇里调养。

在这里，他本来只要安心把高三这一年度过就行，然而他碰上了一个叫慕娇娇的女孩子。

沈从渊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楼上转角处，那两人已经进了教室，楼道口光亮照人，他眯了眯眼睛，看见走廊外面，楼下的紫薇花还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朵，枝条纤细。

谢衍之是活在黑暗里的。

沈从渊设想了下，如果必须要有一个人把谢衍之从黑暗里拉出来，那这个人一定是慕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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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慕娇娇睡了会，例假期间，她精神一直不太好。

下午班长带了班主任林云缨的话，“这个星期四月考，同学们要好好复习啊。”

慕娇娇趴桌子上捏了捏笔。

又考又考，好烦。

谢衍之那里还是他一个人坐，考完之后会换一次座位，到时候就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前后桌了。

“谢同学。”她转过身去，笑眼弯弯，“到时候换座位，如果可以自己选，记得选我啊。”

谢衍之轻抬眉眼，正要开口。

慕娇娇说，“你坐我后面。”

“……”谢衍之又把要说的话收回来了。

他本来是准备答应的，但是现在突然反悔了。

今天周二，周三没时间复习，周四直接考，于是谢衍之下课的休息时间全被慕娇娇给霸占了。

她让谢衍之给她勾月考大致要考的范围，谢衍之给她圈了一大片。

能让慕娇娇发疯的东西，应该就只有数学化学物理生物英语地理历史及思想政治了……吧。

她额头磕在桌面上，眼睛直直盯着地上的大理石砖看，一声不响。

哇，谢衍之的腿，好长。

谢衍之不明所以，怎么突然说题说到一半，她就怏了，像是被人吸了精气似的。

他拿笔敲了敲她手背:“慕娇娇？”

叫一声没应，他拧眉，声音轻下来，“你怎么了？”

慕娇娇忽然抬头:“谢衍之，你把腿伸出来我看看。”

“……”

“快点嘛，我要看。”

谢衍之叹口气，捏了捏鼻骨，他有个想法，很想敲开她脑子看一下里面装了些什么奇思妙想。

“你又要干什么？”

慕娇娇扬起脸，唇边带笑:“看一下你腿有多长。”

有一秒的时间里，谢衍之特别想学她一样翻个白眼，但是觉得这个表情动作实在不好看，并且不适合出现在一个男生该有的表情里。

陈宛白教给他的规矩是，要喜怒不形色，要优雅稳健，要亲切有礼。

规矩是这样定的，然而一家子人都做表面功夫，谢衍之自己更是不知道偏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他从这些被人称赞的礼节里，衍生出了过度的偏执黑暗和强烈的占有欲及掌控欲。

她在对他笑。

有点傻。

谢衍之移开目光，吐出两个字:“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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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生气

月考考两天, 整个高三年级一起，不过没打乱班级，直接本班考，换来换去的太麻烦。

学校不做形式主义, 高考是人生中重大的转折点, 有人认真对待, 也有人不当回事, 考试的前一天, 还在外头抽烟。

说的就是江舟, 别人倒还好, 慕娇娇管不着, 可要是江舟，她就得管。

开学的时候，他爸还让她在学校看着他们家江崽子呢。

慕娇娇以前在平行班的时候, 周围爱学习的人表现不明显, 她也就随心玩，没什么压力，后来高三进了重点班, 周围人全都在学, 她就无法随心所欲了, 环境是那样，所以她也开始认真学习，更何况，因为谢衍之的目标是京都B大，她自知自己成绩上不了B大，所以退而求其次，就想考那边城市的普通大学。

学校每栋教学楼都是相连的, B栋和C栋之间隔着一大块空地，学校专门请人在里面种了各种花和树，特别好看。

慕娇娇今天来得早，因为考试，她把笔和尺子都准备好了，看起来还是很认真地对待这次考试的。

楼梯转角处的扶手那里，江舟一个人站那儿思考人生，指间夹着根刚点燃的烟，还没抽，慕娇娇看见熟悉的身影，眉头一皱，直接喊:“江舟！”

他还挺淡定，慢慢回过身子，看见是慕娇娇，朝她笑了下:“来这么早考试？”

慕娇娇朝他翻白眼:“你有病吧，大清早跑来学校抽烟。”

江舟随手把烟摁灭，含着笑:“不抽，灭了。”

他下巴处不知在哪儿划了道口子，那一块儿都红了，在结疤，慕娇娇注意到了，问他:“你下巴那里怎么回事？”

江舟抬手随意摸了下，回答:“这啊，忘了。”

慕娇娇:“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江舟:“没……”

慕娇娇看着他眼睛:“别骗我。”

江舟妥协:“行吧，是打架。”

还是之前那几个缠徐青的男生，四班班主任典型的护崽，虽说让江舟写了检讨书，但是也并没有放过别班的那几个男生，直接把这几个男生的名字往教导处报了，这几个男生后来被叫家长，然后写检讨，最后还被全校通报批评。

男生心有不服，再一次找上来，约了江同学校外见，三对一，江舟完胜。

两人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就直接往楼梯台阶上一坐，慕娇娇今天背了书包，淡粉色，上面挂了个小吊坠，书包里装着昨天回去复习的书，还有今天考试要用的笔和修改液。

她打开书包，在里面翻了下，小声嘀咕:“不见了，没带吗？”

江舟偏头凑过去看:“找什么啊？”

慕娇娇低着头:“创可贴。”

江舟慢慢从口袋里摸出几张云南白药的创口贴出来，说:“是这个吗，你要拿去。”

慕娇娇:“……”

“我不要。”她看他一眼，说，“你这这么自觉呀，知道自己打架受伤了，还自备创可贴啊。”

江舟摸了下耳朵，说:“你们班那谁给的。”

他不要还硬往他怀里塞，塞完就跑，反正他也没用，大老爷们，一点小伤都不是个事儿。

“我们班谁？”

慕娇娇一时没想起来。

江舟道:“叫徐什么的女生。”

“……”慕娇娇帮他记起来了，徐青。

她把书包拉上，说:“人家有名字，你好好记着，她叫徐青。”

“……哦。”江舟回想了下，“徐青。”

他上次的检讨书，还是这个女生帮他写的呢。

两人在楼梯间坐了会儿，各班的学生陆陆续续从这里走过，慕娇娇正要回教室，一站起身，发现谢衍之和徐青一起从楼下过来。

徐青走在他后面，慕娇娇看见谢衍之的身影眼睛便亮了下，扒在楼上扶手处看下面，喊他名字:“谢衍之。”

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的娇俏感。

谢衍之脚步一停，仰头往上看了眼，慕娇娇站在上面一层楼梯上，眉眼弯弯，因为低着头，乌黑的头发从肩头一侧垂下。

“在那儿做什么？”少年神色淡淡。

他话一落，江舟便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走到慕娇娇身边，一只胳膊直接往她肩上一压，姿势熟稔亲昵，无比自然，他勾着唇，模样懒散:“谁啊？”

他的目光越过虚无的空气，落在了楼下的白净少年身上。

周围空气似有一瞬间的凝滞。

很多时候，谢衍之的表情都是趋于平静的，他很少生气，因为在乎的东西很少，根本不值得他花心思，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他一直这样想。

然而在今天，周四早上六点一十八分，他看见慕娇娇和一个男生还能有这样亲昵的姿态，他们关系很好吗？

说话需要这样勾肩搭背？

慕娇娇竟然就那样让别的男生撑着她的肩，他们距离那么近，她还笑得那么欢，实在是太不安分了。　

他的眸光逐渐转冷，那一双漂亮的凤眼里慢慢聚起了冰霜。

慕娇娇什么都没察觉，她向来心大，还在那儿笑。

“慕娇娇？”徐青走上来，双眼微睁，有些诧异，“要考试了，你不去教室吗？”

“我……”慕娇娇正要说下去，只见谢衍之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往教室里走。

慕娇娇正是缠他的时候，看见他不理自己，偏就要凑上去惹他注意。

这人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谢衍之，你等等我。”她把书包背起来，回头拍了一下江舟的胳膊，说，“江舟，好好考试。”

谢衍之没等她，慕娇娇追过去，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背影，少年的头发乌黑柔软，九月末的时候，气温还是很高，蓝白校服依旧规整地穿在他身上，他的发梢轻轻垂落，露出耳后及后颈那一块的皮肤，白的刺眼。

教室里有几个同学，此时正在埋头看书复习，慕娇娇站在两排桌子之间的过道里，又喊了他一声。

谢衍之还没回到位子上，和慕娇娇隔着几步的距离，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冷漠又疏离，仿佛拒人千里之外，甚至比他们第一次对视时，还要冷漠。

慕娇娇本来还要再往前一步，然而因为这一眼，她硬生生止了步。

好像……被讨厌了。

她眉头渐渐拧起，心里特别不舒服，闷闷的。

为什么啊，她做了什么让他讨厌的事吗？

月考班级座位要打乱，早自习的时候，学委和班长两个人开始发准考号，慕娇娇找出固体胶，把准考号贴在桌子左上角。

“慕娇娇，你坐我这儿。”宋文在教室里喊。

一时教室里响起好几道声音，都在喊谁谁谁坐哪儿，或者我坐哪儿，慕娇娇看了眼自己桌上的名字，0145，谢衍之。

她没跟他说。

这一点都不像她。

好烦，谢衍之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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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要考两天，这两天，两人都没再说过话，慕娇娇甚至都开始有点心事重重了。

然而高三敏感期，又是正在考试的关头，愣是没人注意到她的心事。

不过就算注意到也没用，谁能知道谢衍之在想什么啊。

谢衍之头一天给她圈的题还是有用的，慕娇娇回去认真分析了下，考试时竟然真碰到了类似的题，她这是第一次把理科的卷子写满。

周围同学在一一对答案，慕娇娇便竖起耳朵偷听，第一题，选B，对的，第二题D也对，第三题……

慕娇娇竖起书，躲进书里笑，选择题她好像全对。

所以说，临时抱佛脚还是有用的。

周五考完试，学校大扫除，各班负责各班的卫生，慕娇娇被分配去了擦窗子，和谢衍之一组。

擦窗子要水，慕娇娇从教室门后的挂钩上取了条蓝色抹布，住校的女生从宿舍里拿了个废弃的塑料盆过来，慕娇娇伸手接过，说:“谢谢。”

那女生还有点腼腆，摆手道:“不，不用谢。”

去外面接了水，慕娇娇打湿抹布开始认真擦窗子，她自己就坐在窗边，一个教室四面窗，慕娇娇和谢衍之负责两个。

窗子都很高，慕娇娇得站在桌子上才能擦到上面去，期间得让谢衍之帮她扶着桌子，但是鉴于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开始冷战了，慕娇娇就没跟他说话。

他那一眼的威慑力太大，到现在她还觉得心里不舒服，一个人看另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冷，活生生要把人冻死啊。

窗子最上面的高处位置，慕娇娇踮起脚也擦不到，她一只手贴着玻璃窗，另一只手勾着抹布去碰高处的灰，她很瘦，校服穿在身上一直都偏大，因为动作的缘故，衣服向上耸起，背脊薄薄的，往下是纤细的腰肢，随着动作若隐若现，盈盈不堪一握，那一点雪白的皮肤，就这样印在谢衍之的眼睛里。

他薄唇微抿，微微扬起头，声音冷淡:“下来。”

慕娇娇手一停，假装没听到，继续擦擦擦，力度越来越大，明显生气。

你让我下来就下来，我就不。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颇有点无理取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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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 27 章 没精力。

“慕娇娇。”

这次他声音大了点, 甚至有了点命令的意味。

慕娇娇暗自气恼，她把蓝色抹布随便裹成一团，然后从桌上跳了下来，看也不看谢衍之一眼。

谢衍之脸上没什么表情, 两个人反正就这样默默闹着别扭。

班上扫地的扫地, 擦黑板的擦黑板, 教室另一面墙的两个男生都已经擦完了一扇窗, 慕娇娇这边还只擦了一半。

她小声嘀咕:“让我下来, 看窗子谁擦。”

“哼, 大少爷脾气。”

旁边的塑料盆, 装着半盆清水, 她把抹布丢进去随便搅弄了几下，像是要把那些毫无头绪的怨气全都发泄到盆里去。

谢衍之垂着眸，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踩在凳子上, 手垂下来，对蹲在一旁哀怨的慕娇娇道:“毛巾给我。”

慕娇娇一顿，抬头看过去, 谢衍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凳子上。

他在凳子上铺了一层废弃的草稿纸, 脱了鞋, 并没有穿鞋子往凳子上踩，不像慕娇娇，她没想那么多，正好窗子位置又在自己旁边，干脆就直接踩了自己的桌子搞卫生，现在一看，桌上还留了两个很淡的脚印。

见她发呆神游天外, 谢衍之再次重复刚才的话:“毛巾。”

慕娇娇反应过来，头一扬，说:“这是抹布。”

十分理直气壮。

她把抹布胡乱往谢衍之手里一塞，别扭问道:“你今天生气了，到底为什么？”

谢衍之没回答她，他在认真擦窗子。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慕娇娇咬牙，不伺候了。

她目光从他身上一直掠到脚下，停在他被蓝色校服裤子包裹起来的小腿上，她走过去，扶住椅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小腿上戳了戳。

没动静。

她又戳了一下，谢衍之手一停，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说:“慕娇娇，你……”

慕娇娇先发制人，倒打一耙:“怎么了，你的腿金贵，还不让人戳了？”

谢衍之:“……”

任何时候都不要在一个女生生闷气的时候来招惹她，宋文不过就是凑过来问了句:“你们怎么擦的那么慢啊？”的话而已，立马就被慕娇娇射了几个眼刀子。

硝烟弥漫的，到底谁惹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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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两天，慕娇娇都没有出门，温国刚难得在家，慕晚清做了很多好吃的。

慕娇娇在自己卧室里看书，手机放在书桌一边，几次拿起来想给谢衍之发条消息，后又硬生生忍住。

切，凭什么她要去找他。

蓝色大床上，粉色的垂耳兔安静地坐在床头，瞪着两只大眼睛，可爱又无辜，慕娇娇不知被什么乱了心思，看书看不进，把拖鞋一脚蹬飞，转而跳上了床。

她头发没有扎，长而柔顺地垂落在肩头，穿着最可爱的棉质睡裙，盘腿坐在床边不说话时，倒有几分淑女的样子，可偏偏，她不知哪儿来的脾气，一手搂过床头的垂耳兔，对着兔子的耳朵“砰砰”锤了两下。

讨厌谢衍之！

九月末，天气还热，她起身把房间窗子打开，让外面的夜风尽情涌进来，微风裹着夏夜的清凉，从她的脸颊耳侧抚过，带起肩上的头发，扫到脸上，有些微痒的触感。

她手指抓在窗台前，看楼下亮起的路灯，这一年这边路还没有扩宽，晚上经过的车辆很少，她站在自己房间里，对着楼下，忽然大喊了一声。

反正又没人听到，她不爽，就要喊出来。

与此同时，她的一声“啊”话音刚落下，卧室门就被人敲响了。

温淮的嗓音在门外嚷道:“发神经了你？”

慕娇娇纱窗一关，汲着拖鞋去开门，一家人都站门口看着她。

慕晚清道:“是学习太累了吗？”

温国刚笑呵呵:“要适当放松啊，不会的让温淮教教你。”

慕晚清搭腔，“是的，别硬撑，搞好学习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何况你成绩那么差。”

慕娇娇:“……呵呵。”

温淮从他面前走过去，声音冷淡:“吃饭。”

桌上有糖醋鱼，慕娇娇特别喜欢吃糖醋味的东西，糖醋鱼，糖醋排骨，鱼香肉丝之类的，反正只要微酸微甜，她基本都能吃。

她想吃鱼，但是她不会挑刺，最重要的是懒，而且有阴影。

她看一眼温淮，给他夹了一块鱼，意思很明显，快给我挑刺。

结果温淮头也没抬，自己把鱼吃了，慕娇娇很生气，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

这个周末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了，又到了新的一周。

月考的各科成绩都出来了，成绩贴在每个班教室的正前方，一进教室门就看得到。

有两张成绩表，一张是高三整个年级所有人的排名名次，一张是本班的成绩排名。

慕娇娇一进教室就听见有人聚在一起讨论成绩，她也想凑上去看，可是教室门口堵了几个人，她愣是挤不进去。

谢衍之早已经进了教室，此刻正在自己座位上安静地坐着，他脊背挺直，微垂着头，额前细碎的发丝垂落，慵懒地搭在好看的长眉上，只是周身仍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感。

慕娇娇之前缠他，才不怕他对她冷淡，可最近越来越奇怪，特别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

他那时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她，那么冷，让她心里不舒服了好久，到现在还搁在心里抹不去。

慕娇娇头一次发觉，原来自己这么小心眼，还这么记仇的。

她就只记谢衍之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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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周围围了几个人，都是班上成绩比较好的学生，有女生有男生，女生占多数，以丁薇，赵琴为首的，平日里最见不惯别班男生给慕娇娇送吃的，那股子殷勤劲儿，简直了。

谢衍之自从转学过来，被班上同学讨论的热度一直都挺高的，只是之前一直被慕娇娇给霸占了，导致很多女生对他望而却步。

可他们这几天好像闹了点矛盾，从月考的时候开始，都没怎么说过话。

慕娇娇越过人群，一言不发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男生甲开口:“哇，我们班这次的第一名换人了。”

女生跟着附和:“是啊，都不是班长了，温淮好像也掉了名次。”

“第一名是谢衍之，数学满分，卧槽，牛批，老彭做梦都要笑醒了。”

慕娇娇面无表情地想:“哦，第一名，数学满分。”

女生乙一脸崇拜:“他是全年级第一。”

慕娇娇又想:“哦，还是个全年级第一。”

周围静了一秒，然后气氛高涨起来，几个男生开玩笑要抱大腿，喊着:“同学，换座位的时候，请务必换到我们组来。”

女生也拒绝:“你们那一组有温淮和学委就行，谢衍之是我们组的，别抢。”

慕娇娇:“无语。”

慕娇娇没回头看，如果她回了头，肯定能看见谢衍之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以及微微蹙起的长眉。

他真的很不喜欢被这么多人围着说话，聒噪及厌烦。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不知从哪儿一把窜出来，快步冲到慕娇娇面前去，神情难掩激动:“慕娇娇，你考试抄了吧。”

慕娇娇:“……”

周围甲乙丙丁:“……”

一时寂静，男生挠挠头:“不会吧，你自己做的？”

他一脸不信。

慕娇娇道:“滚呐。”

男生不滚，他还要凑过来，拖了张椅子坐在慕娇娇面前，严肃道:“你这次成绩排名上升了好多，数学都考了八十多分，竟然及格了，我不信。”

慕娇娇冷漠:“爱信不信。”

慕娇娇以前一直是考倒数的人，数学成绩就没一次及格过，这一次考了八十多分，很多人都不信。

考试本就是个形式，成绩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慕娇娇的成绩怎么可能一下子上升那么多。

要说没抄，根本不信。

丁薇拉着赵琴在一旁嘀咕:“我也不信慕娇娇能考这么多分。”

赵琴正要说话，余光瞥见谢衍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侧头看过去。只见少年眸光平静地扫过慕娇娇，然后冷淡开口，声音似玉石之声，他说:“她的数学是我教的。”

言外之意就是，慕娇娇是凭自己本事做的题。

话题一下被带偏，几个人声音同时响起:“那以后请学霸也好心教教我啦。”

“还有我还有我，我数学也差，一直不知道找谁问。”

都这时候了，慕娇娇竟然想的是，如果谢衍之同意要教除她以外的别的女生数学题，那她就真的不跟他和好了。

她咬着唇，偷偷听谢衍之的回答。

谢衍之轻抬眼眸，嗓音淡:“不好意思，我暂时没精力给别人讲题。”

他只跟慕娇娇讲过题，没想过别人，也不打算跟别人讲。

是好心发作吗？并不是，他根本没那玩意儿。

只是他愿意跟慕娇娇说话。慕娇娇在他这里，跟其他人不一样。

说得具体一点的话，别人在谢衍之眼里，就是长着一样面孔的黑白人，唯独慕娇娇，她是彩色的。

热烈而活泼的色彩，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他在黑暗里生活太久，乍见天光，自然想要紧握在手里不放，只是这点天光，有点不太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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