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子并没有死,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床单洁净得很,屋子里打扫得也很干净,物件拾掇得也很整齐。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照到他腿上,腿是热热的,照到床单上的那一块显得更加洁净。
光线强烈,他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时间。
既然他没有死,萧敬天史无曲一定也没有死,还有史无曲的女儿史姑娘,还有那个叫傅可明的人,史老爷子的属下。
可是他(她)们的人呢?
他们的人到哪里去了呢?
这又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谁把他弄到这里来的?既然有人把他弄到这里来,那个人怎么不在这里?是不是怕他醒来见到他?那个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白浪子闭上眼睛,那打斗的场面再次在脑海出现。三具尸首……,毒魔……,史姑娘……,嗅到异香行功驱毒无效而倒下,最后是那一桌子的美食……。
想到那一桌子美食,白浪子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若不是毒魔下了毒,一定得吃他个撑饱,这时肚子也不会饿得如此难受。
那一桌子的美食可算丰胜……。
他正在思索间,“吱”的一声响,门被推开,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人走进来,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是萧敬天的夫人。
萧夫人面带笑容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一定醒过来,才过来看看你,我也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怎么会睡在这里,如果你要解开这个疑问或谜团,你随我来,一切就清楚了。”
萧夫人转身走出屋去。
白浪子起身跟随着。
外面阳光灿烂,闪人眼目。
他整整睡了一夜,又睡过了清晨,一直睡到现在,毒魔是如何放出那股异香的,香气太好闻了,毒性却是那么地厉害,白浪子寻思不出。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颗耀眼炫目的太阳,紧跟着萧夫人穿院行廊,来到另一个院子。院子相当宽敞,院子的中央放了一个铁囚笼。
铁囚笼高约两米,宽约一米五左右,囚笼四围的铁条约有小儿腿那么粗,顶和底也是。
笼条扎得密密的,无论动物或者是人,只要被关进铁囚笼里,若是没人给开绝对是无法出得来。
任你武功盖世,即是无敌于天下,只要被关进这个铁囚笼里,就休想出得来。
除非怀有孙大圣的七十二变,变成苍蝇,变成蜜蜂,变成蝴蝶,只要身体细小,要出囚笼是百分之百的不成问题。
毒魔体型高大。
被关在囚笼里。
一条粗大的铁链缚住笼门,粗重的铁链上还上了一把大锁。
这是谁的手笔?
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擒住了毒魔
把他放进一个这样
大的铁笼子里?
毒魔坐在铁囚笼里,闭着双眼,散乱的头发遮住他半边脸。
显然是经过一番挣扎,试图摆脱铁笼的困控,结果失败了,想出去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笼条那么粗,精钢铸成,坚固无比。
任你功力深厚,妄想以掌劲能震弯或者震断铁条。
囚笼周围站着好几人,萧敬天史无曲在东边,史姑娘与傅可明在西边,北边是一个老太婆,满脸皱纹如一条沟壑,一对眼晴却锐光四射。
老太婆大约五十多岁年纪,右腿少了半截,缠着白布,白布上尚有血斑。
老太婆拄着两条拐杖,看着笼子里闭目坐着的毒魔,怒容满面。
萧夫人与白浪子已走至跟前,老太婆侧头看了一眼,继续瞧着毒魔,萧敬天史无曲只是垂目沉思。
史姑娘目光温情脉脉。
傅可明只是低着头。
萧夫人道:“这是齐老前辈,昨日夜里,若不是齐老前辈及时赶到,恐怕我们这些人都得命送魔头之手。”
白浪子抱拳一礼道:“白浪子在此谢过齐老前辈救命之恩。”说完走近魔头,仓啷一声拔剑出鞘,意欲杀了毒魔。
萧敬天忙出手拦住,道:“浪子莫要冲动,我们听凭齐老前辈的安排。”
白浪子心有不甘地慢慢收剑入鞘,后退了几步站定。
史无曲这时开口接过话去,道:“小妹呀,这个魔头留不得。”
老太婆鼻孔里“哼”了一声,“我没说不杀他,像这样的魔头,死得越早我越是开心,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我们现在就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史无曲道:“小妹说得对。”
老太婆道:“九月十九是华山武林大会?”
史无曲道:“莫非小妹是要在华山的武林大会上当着众英雄侠士的面杀掉这个大魔头?”
老太婆道:“哥哥说得不错,如果我们在武林大会上抬出这个魔头来杀掉,声望隆重,英雄爱戴,岂不是好。”
众人齐都点了点头。
史姑娘道:“到那个时候,我们杀掉这个大魔头,人人称快,武林盟主的位置,不是无望,姑姑,你说是不?”
面前这个伶俐的小侄女让她是又气又爱,脸上转出一抹可近的笑容,道:“就你聪明。”
说完,面色一变又成铁青,道:“武林盟主的位置我不感兴趣,可是定要找到温柔潭,杀死这个负心的人。”“他盗走我的聚灵宝典,砍去我的右腿,跟着一个女人走了。我恨这个男人,更恨那个女人。我花了多少日子为她疗好了伤,可是她呢?恩将仇报,抢走我的男人。事先要是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我绝不会为她疗伤。我知道我错了,错在了我的仁慈上。这个笼子,是我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打造成的,我要把那对狗男女捉住,放到笼子里,让他(她)们慢慢地死,绝不会让他(她)们痛快地死去。”
老太婆严词厉色,听得人们心里直发冷。
试想一个人为爱恨到了极点,做出来的事定非常人理解。
史无曲道:“妹呀!依你言语行事,用上这种手段,与恶人有什么区别,你应该冷静下来,莫为恨冲昏了头脑,做出一失足悔恨千古的事,我们自己也应该明白,我们已经不再年轻。”
老太婆听史无曲这一席话,痛苦地落下眼泪,这毕竟是她的哥哥,哥哥的话有道理,更有他的爱心。
他到底该怎么做?
那股子恨呀该怎么发泄?
老太婆道:“哥呀,我恨呀,我难受呀!”泣然出声。
抬起她那半截腿,“你看我这腿,是他亲手用刀砍的呀,跟我生活了三十年,他就不念及一点夫妻之情,为了一个女人,短短几天就变成一个陌生得可怕的恶人了。”
说着说过喘起粗气来,眼睛布满血丝。
史无曲一见这样情况,有点心慌,赶忙走过去扶着老太婆道:“妹呀,可别伤了身体,哥一定帮你捉到温柔潭和那个坏女人,让你亲自动手发落以消心头之恨。”
老太婆道:“哥哥,你自小就心痛妹妹,老了还是这么心痛妹妹,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们的父母早早便不在人世,你我遥遥相隔,嫂嫂又早早地走了,你不曾再娶个女人,一个人拉大两个女儿成人,费了不少苦心,每每有事时,让你费心,小妹很是过意不去。”
接着又道:“哥哥可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史无曲皱眉问道:“是谁?”
老太婆目露寒光,道:“就是这个大魔头的女徒弟,他故意把他徒弟砍伤,放到我经常过往的地方,好让我救她,那时我从那地方经过,便真的救了他的徒弟,谁知这是一个圈套,目的是让他的徒弟盗取我的聚灵宝典,他的徒弟是个可人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温柔潭,竟让他对我下手还抢去了宝典。”
老太婆说到这里,由史无曲扶着向铁囚笼走近了几步。伸左手的铁拐杖在铁笼条上狠狠地敲击了几下,道:“你这个败类,我老太婆说的对不对?”
毒魔依然闭着眼睛,对老太婆拐杖的敲击声与话语好似没有听到。
史无曲道:“真是他的徒弟干的这种坏事。”
老太婆道:“我可以骗任何一个人,我怎能骗哥哥你。”
史无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婆道:“我在山谷外的路上,无意间我发现了毒魔他(她)们,便悄悄跟下去,傍晚投宿到一家客栈。我躲过他(她)们的视线,看看他(她)们到底想干些什么。于是,我摸到他们的窗外,便听到他(她)们的那些话,当时差点昏过去,才知道是自己着了套。那两个狗男女却不在他(她)们群中,也不知老魔把他(她)们两个人放在哪里了?又听他(她)们说要到这里来,我晓得他(她)们要对你不利,尾随到这里,傍晚时分,我见他(她)们进了宅院,便也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尾随进来,由于腿部有伤的原因,稍微一耽搁,他(她)们的人就不见了踪影,直到闻到老魔的笑声,我才知道他(她)们到了哪里,我寻声过来,见你们个个都躺到了地上,着了老魔的道儿,是被魔头的异毒香毒昏了,还好,我的身上带着了清毒灵虫,这药闻到后便会慢慢的解去你们所中的香毒,这药也是香的,却不是毒香,是老魔的克星,魔头及他的徒弟闻到后,便会浑身无力,癫坐在地上,如同废人一般,可是出去一株香的工夫就会恢复如出,在魔头得意之际,我拿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放到了门边,待他闻到觉悟时已经晚了,如若不是这清毒灵虫带在身上,我恐怕还救不了你们,这个魔头也不会被我擒获,我这腿上的伤也是一个最大的阻碍。”
史无曲道:“妹子啊!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老太婆道:“我们是兄妹,是亲兄妹,用不着这么客气,你这么客气反而让我难受。”
史无曲听着这话,看着她那断了半截的腿,心里一阵痛,险些落下泪来。
他(她)们两个人是亲兄妹,她的原名叫史思多,十七岁认了江湖庸医齐还星为义父,为了跟他学医,她便改了名姓,因为齐还星的医道不外传,不论男女,只要姓了他的姓他就传,所以她才改了姓。齐多多,便是她现在的名字。即是江湖庸医齐还星的义女又是他的徒弟,也就是现在年已五旬的妙手神医齐多多。
史无曲道:“哥知道你负伤之后行了多少里路,做过几件令人称快的事,毕竟负了伤,应该躺到床上去好好地疗养,对于这个魔头以及其他的事,哥定会按照小妹的意思去办,这个大魔头的那几个女徒弟我看还是放了吧?她们不能与这个大魔头相提并论,她们有的被毒魔逼迫成徒,有的或者是被穷所困,可以说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应该体谅她们,她们的遭遇人人同情。没有人愿意做坏人的徒弟,既是做了也是有苦的,原应谅解。”
说话间史无曲扶着老太婆转身向屋子行去,其他人则跟在后面。
萧敬天道:“史庄主之言,道理简明,就怕她们跟了魔头时日已久,一旦放了她们不知悔改便成了祸患。”
史无曲道:“我也有此想法。”
萧夫人道:“只有一个法子可行。”
神医齐多多道:“是什么法子,夫人为何不说出来?”
萧夫人道:“送她们去庵里忏悔改过。”
史无曲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就怕她们无悔改之心庵里便会遭殃。”
白浪子道:“如果她们真有弃恶从善之心,收入贵庄也无不可。”
史无曲道:“但愿如白浪子所言。”
其他人也没再说什么。
史无曲扶着齐多多走进屋子里,众人也跟了进去。
屋子宽敞明亮,摆设齐全,很干净,屋子里弥漫着清淡的香味。
史无曲扶着多多走到床前,扶她慢慢地躺到了床上,随后转身走至桌前,倒了一杯水,端到齐多多床前,扶她坐起来递到她手中。
齐多多双手端着水,眼圈发红,只叫了一声,“哥哥……,”便端杯近口喝下去,就又躺了下去,缓缓合上满是泪光的眼睛。
众人都没说什么,对眼前的情景有所触痛。
史无曲走了出去,他的眼晴红红的。
红红的眼睛里含着的是泪,他生怕别人会看到他落泪,因为他是个男人,男人是直流血不流泪的。
众人也都走了出去。
他(她)们晓得史无曲为何走得那么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因为他们都是男人。
也只有女人才最能了解男人,只有了解男人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
史无曲走出了屋子走出院子径直走入他自己的书房。
在这个屋子里他可以尽情地宣泄自己的情绪,痛苦了放声痛哭一场是不会被人看到,欢乐了放声大笑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座屋子属于他个人自由的空间,只要一走入这座屋子他便找到了一个真实的自己。
仿佛是孩童回到母亲的怀抱,扑进去便被温暖与安慰融化。
史无曲走入屋子便大哭了一场,待到哭声停止心情平定了之后,他拉开门依旧如往常时的样子走出去。
是谁也不会知道进屋的史无曲和出屋的史无曲会是两个样子。
史无曲走入了大厅便坐到那把宽大的椅子上。
大厅里已经给下人收拾得很干净,那几具尸首已被下人抬走。
他坐在那把舒适椅子上。
这个时候他背靠着椅子就会想起一些事情。
那些因他死去的人,就像是他的兄弟,每死去一个就像是一枚针扎在他的心上,死去十个就像十枚针扎在他的心上,死去的人越是多,他那颗心扎的针就越多,到现在他那颗心已是伤痕累累。
如此一座大宅子只剩下五个他最亲近的人。
昔日可是好多人,十分地热闹。
现在冷落了下来,主人感到寂寞和难熬的孤独是让人怕的。
史无曲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张椅子上,大厅里很是安静如同眠去的夜。
院内有一棵高大的松树,萧敬天就站在松树下面。
阳光透过松头的枝叶间隙洒下斑驳的光线,洒在他的头上与身上。
萧夫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松阴西斜隙斑随转,萧敬天遥望天际。
“有一天如果我死去了,你一定是会很想我的?”
他夫人道:“我们夫妻二人大风大浪风风雨雨二十多年相守相扶走过了多少历程,一旦你真的离开了这个世间,我独自活着已无意义,你一定要带我去。”
萧敬天道:“你还年轻还很漂亮,你可以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结婚,去过一种平静安康的生活。”
他夫人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只有我自己明白。那样的事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我的整颗心已经被你占据。”
萧敬天道:“你是一个让人爱的好女人。”
他夫人道:“你也是一个让人爱的好男人。”
萧敬天道:“为什么世间还有温柔潭,齐多多这样的夫妻?”
他夫人道:“或许他(她)们本来就不应该成为夫妻。”
萧敬天道:“三十年来他(她)们就没有一点爱么?”
他夫人道:“我们也许只是看到了前面而没有看到后面。”
萧敬天道:“三十年来的夫妻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
他夫人道:“我们只有成认我们的眼睛所见到的都是事实。”
萧敬天道:“当眼睛被蒙上一层雾水的时候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他夫人道:“雾水总会有散去的时侯,时间总会让所有的事慢慢浮出水面。”
萧敬天叹了一声,“是仇敌还是感情良好的夫妻,都已到了这个年龄应该看开些了。他(她)们能有什么隐情不可言语?”
他夫人道:“你的所说所思是有道理的。”
铁囚笼就在院里的阳光下。
傅可明也在院里的阳光下,他距离囚笼约有二米,太阳越升越高,阳光也越来越热。
他动也不动地站着,阳光虽然热,但他更忠于职守。
浪子的剑